“砰！”

  江麵泛起一圈圈大大的漣漪，蕩漾開去，好像有什麽重物掉進了江裏，我一下子警覺起來。

  “咕隆……咕隆……”

  同時江麵上不斷冒著巨大的水泡，就像是有東西在下麵透氣似的，水泡一串串朝著我這邊遊來，眼看著離我隻有三四米的時候，水泡又一個回旋，遊到對岸去了。

  對麵的光線好一些，我隱約看見江裏有一個露著脊背的東西，難道那是一條魚？

  那麽這條魚也實在是太大了，我不敢鬆懈，緊緊盯著那些水泡。誰知水泡越來越小，越來越少，遊到正中央的時候，水泡就消失了。

  過了約莫五六分鍾，那個竹樓的四周也開始冒起了水泡。我走過去，水裏咕嚕咕嚕的響著，當真像一群魚在遊來遊去。

  走近了站在竹排上往下看，江裏麵有一種紅色的魚，身形肥大，正在追逐著。

  原來是虛驚一場，就在我心裏稍稍放下警惕轉身往岸上走的時候，突然間我的四周冒起了一片血紅的顏色！

  就像是有人迎頭給我潑了一盆血水一樣，我的眼前全是紅色，我伸手一擋，感覺手碰到了利刃，生生的疼！

  我看不見其他的什麽東西，全身被紅色的血水籠罩，同時聽見一陣嘰嘰哇哇的笑聲，竹樓轟然倒塌，“咕隆咕隆”的聲音在身邊響起，我隨著倒下去的竹樓掉進水裏，情急之中，我趕緊抓住一根大柱子，不讓自己沉下去，但是我的一雙腳被水底下的水草纏住，使勁的往下拉。

  我遇到水鬼了，而且還是最厲害的水鬼！

  赤紅色的水鬼是逗留多年沒有找到替身的水鬼，戾氣最重，因為種種原因他們不再執著於找替身，而是拉杆子占水域，自成一派，以獵食渡河或者遊泳的人為生，它們通常化為魚的樣子迷惑人，吸引人近身觀看，然後將人拉入水中蠶食。

  我抱著的明明是木頭，但是卻死命的往下沉，木頭也被水草纏繞，恐怖的往下墜落，就像是一塊鐵一樣。

  竹樓垮塌掉下來的竹子剛落入水裏，迅速被水草拉下去，我被夾在密集的竹子中間，張開雙臂探出一條縫隙，使勁往上遊，但是我越是用力，腳下往下拉的勁就越大。

  我的雙臂沒有揮舞幾下，就被水草纏住，我念著咒語，咬破舌尖，用舌尖血化解眼前的困境，舌尖血噴入水裏，換來暫時的舒緩，但腳下的水草沒褪去，隻是力道小了些。

  我順勢爬上一堆殘破的竹子，它是這裏唯一能讓我立足的地方，上去之後我顧不上歇息，看著遠處的江岸，想著怎麽能突圍出去。

  不知道為什麽，我拿出那柄法杖，加持，但是它灰不拉幾的，沒有地宮裏那麽神采飛揚，難道是因為和正派的能量相處多了，它在漸漸喪失法力？

  我的腳就像長了許多贅生物，上麵全是黑乎乎的東西，像海帶一樣纏繞在腿上，我三下五除二的用法杖把它們削掉，沒削一下，我的腳就跟著疼，就跟長在我身上組織一樣。

  我找到一根光溜溜的柱子，準備用它做掩護遊到對岸。

  “沙沙沙……”

  四麵八方的水波蕩漾，一排排紅色的東西蜂擁而至，它們發出尖刺的叫聲，露出來的一部分一會兒像魚，一會兒像人腦袋，前麵的馬上就要到我的近旁，後麵的看不見尾在哪兒。

  “轟……”

  我身下的竹子都塌了。一瞬間就像崩潰一樣，我身下一片空虛，身子猛地往下墜落，一陣格嘰格嘰的怪笑聲傳來，一個沉重巨大的東西就像泰山壓頂一樣，從上空掉落，直接掉到我的身上，給我重重的一擊。

  加上下麵的拉扯，我的身體像一個鐵球一樣使勁往下墜落。耳邊是無盡的笑聲，法杖在我手中綿軟如一根布條，一點都沒有法力。

  “咕隆，咕隆……”我不知道這聲音是我發出來的，還是那些水鬼魚發出來的，我沉入到一定的階段，忽然聽見一陣熟悉的聲音。

  那就是我被羅姑婆配陰婚的時候聽到的所謂“婚禮進行曲”！

  我又被羅姑婆逮住了！

  這次是帶走了活人！

  是雖然會水性，但是水深處壓強太大，我感覺我的胸腔都要炸裂了，馬上就要斷氣的感覺湧來，心裏想呼救，想叫弘一法師，但是現在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靈的！

  婚禮進行曲越來越明顯，我隱約看見用水草結成的各種花朵，還有喜字，我終究是逃不脫陰婚劫？

  突然間我感覺到有人提著我的頭發把我往上拉，我心裏一喜，這個人的力道很大，讓我很有安全感，我的身體跟著往上，我趕緊也用力往上遊，這一段水路實在太漫長，我慶幸自己每次絕處逢生，有貴人相助。

  那些紅色的水鬼怎麽會善罷甘休？嘰嘰哇哇的叫著，我的身體被無數條魚使勁的碰撞擁擠，它們不死心繼續把我往下拉。

  一股巨大的水浪掀起，帶著沉悶的聲音，我被卷起來落入空中，身下好像是驚濤駭浪，我尖叫一聲，終於發出了聲音，感覺自己好像被拋進了雲端裏。

  “砰！”我掉落下來，卻不是在水裏，而是在岸上。一個人拖著我的手把我放平，給我按壓胸腔裏的積水，我吐了幾口水出來，總算是活過來了。

  “差一步就死了，做鬼新郎去了。”

  我聽出是虛穀的聲音，料想是弘一法師救我，心裏非常感恩，撐起來看見兩人蹲著，關切的看著我。

  “你跑到這裏來幹什麽？”弘一法師說，“害得我一通好找，還好沒有錯過。”

  “大半夜你瞎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你說你是不是找死？”虛穀說，“師父不放心你，找你半座城市，誰知道你跑這裏來了。”

  幸好我虛弱，借此可以不說我為什麽到這裏來。

  虛穀把法杖遞給我，它黯然如一截破鐵。

  弘一法師說：“你這個法器現在已經不適合你了，你一個善良上進的小夥子，怎麽能用這種汙穢邪惡的東西？人和自己的武器之間是有關聯的，就像一對好朋友一樣，首先要心性相合。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和你的法器達不到合二為一的地步，你怎麽能自由的駕馭他？”

  他繼續說道：“就像讓一個大和尚扛著一把武士刀或者桃木劍，讓孫悟空踏上哪吒的風火輪……這都是和身份不匹配的。你要繼續用這個武器也行，要麽你用你的善良去感化它，要麽讓它的邪惡來侵蝕你。”

  我不解的看著弘一法師，虛穀說：“用你的善良去感化一個魔鬼，那是可能的事情嗎？但是你可以你它的邪惡來侵蝕你，這樣你就可以運用這個武器了……方法嘛，我可以告訴你。”

  “虛穀，你怎麽能這樣？”弘一法師嗬斥，“怎麽能勸人從惡？”

  虛穀不說話，弘一法師說，沒想到羅姑婆會這麽快就反撲我，不管是岸上還是水裏，家裏還是外麵，我隨時都有危險，要不然的話，就讓我跟著他一起？

  我知道弘一法師勸誡我不用這個武器，以及跟他一起走的意思，奈何我脫不開身。

  他見我不回答，也不勉強我，他說今晚他打聽到了羅姑婆的大致情況，說出來可能會讓我大吃一驚。

  “大師，我也打聽到了她的身份。”我說。

  “不知道你說的跟我打聽的是不是一樣？”

  虛穀讓我們一二三一起說出來她的名字，我和弘一法師一起說出了白慧兩個字。

  我們相互都不太驚訝，弘一法師說沒想到白慧是這樣深藏不漏的人，他說明天就去周萬先的家裏拜訪白慧，當麵對質。

  “沒機會當麵對質，白慧已經死了。屍體還在殯儀館呢。”我說。

  “什麽？她死了？”弘一法師極其驚訝。

  “大師在殯儀館外碰見我，我就是去查證這件事情的。我親眼看見白慧的遺體，假不了。”

  虛穀當場就說我不厚道，明明知道白慧死了，為什麽不告訴他們？他說相比他們冒死救我，我的做派真讓人心寒。

  我解釋說因為那時候還沒有確認她的身份，所以不好擾亂大師的視線。

  弘一說：“別說了，我現在就去殯儀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