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脖子上有一個冰涼的東西，我感覺是飛毛屍長長的指甲。

  我若是動一下，那長指甲就能嵌入我的肉裏。

  偌大的一片山就剩下我一個人，我正想著要如何應對這背後的偷襲，我就被拖進了旁邊的樹林裏。

  一陣風拂過，我在背後這個人身上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奇怪，他怎麽會偷襲我？

  “螳螂，我知道是你，你快放了我！”我低吼著，用力掙脫他的束縛，可是沒想到，突然從天而降一張網，把我整個人就套在裏麵，那網一收緊，我就像一條被困住的魚，動彈不得。

  緊接著我被他拖著往前走，要知道那地上不隻有落葉，還有許多枯樹樁和荊棘，我被碰被刺，渾身酸疼，不停的叫他快放了我，在夜色下，我看見這個人確實是螳螂，他那幹瘦的身子就是一個最大的特征，而他身上有我爹抽煙的那種味道，他和我爹在一起，時間長了，那味道也被沾染到他的身上。

  他一聲不吭，一直把我拖著，任憑我怎麽罵他，叫他，甚至求他，他也沒有放了我的意思，就這樣把我拖得昏頭轉向，他總算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個空間很大的溶洞，但是不深，以前我跟老李來過。洞裏非常幹燥，燃了一堆火，我爹就坐在旁邊，大口大口的抽煙。

  “爹，這是怎麽回事？”我沒好氣的說，用力掙紮，卻無濟於事。

  螳螂就杵在那裏站著，目光複雜的看著我，我不知道哪兒惹著他了。

  我以為他抓錯了人，但是看見我爹陰沉的臉，我明白了，他是被我爹派來抓我的，我心裏大抵知道我爹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爹，你聽我解釋，那件事情……”

  我的話才說出口，我爹突然從火堆裏抽出一根還在燃燒的木柴，劈頭蓋臉的就打了過來！

  我用手緊緊抱著腦袋，任憑我爹在我身上抽打，他每一下都是下了狠手，我明白他心裏的怨恨，雖然疼痛難忍，但是我強咬著牙，也不叫一聲。

  好在他並沒有把這瘋狂的舉動繼續下去，不然的話我得被他打死，他打了我約摸七八下，把那柴火放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頭大哭起來。

  “爹……”

  “我從來沒有打過你，連重話也沒有跟你說一句，因為我知道你是一個聽話的孩子，從小咱倆就相依為命，你就是太聽話，所以才讓我放心不下……”

  我爹聲淚俱下，是的，他從來沒有打過我，因為我小時候身體孱弱，被詛咒纏身，他生怕我死掉，恨不得把我捧在手心裏。

  “你從小上學也聽話，從來不與同學生事，老師都說你乖，還說你尊老愛幼，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孩子……我從來沒有想過你能大富大貴，我隻求你能平平安安的活著，做一個平凡普通的人就好，保持你善良的心性，永遠像一個孩子似的，可是，你怎麽做了這麽傷天害理的事來！”

  我猜對了，我爹果然是為了老李這事這麽收拾我的。

  他說到氣頭上，又把那根柴火拿起來，這一次使得更大的勁，可是那柴火舉到半空，又被無力的放下，柴火哐當一下掉在地上。

  “你說，你為什麽要做出這種事情？李國慶對你不好嗎？他把你當你自己的親生兒子，還從來沒有誰做不到半年，就被升為大先生！”

  “他一個人在這裏守了這麽多年，來來去去多少人啊，他從來沒有把大先生這個職位傳給任何一個人，除了你！”我爹越說越激動，抓起地上的沙土來打我，“你說，你是不是白眼狼？你是不是狼心狗肺，沒心沒肺的東西，我養你這樣的東西出來，還不如親手把你殺了，隻有把你殺了，我才能給老李謝罪，才能給以前死去的大先生們謝罪啊！”

  我爹爬起來，轉過身去，麵對著外麵跪下，嘴裏說了許多我沒有聽過的名字，那一定都是曾經的大先生，我爹向他們請罪，說完之後，聲淚俱下的磕了幾個響頭。

  我看著他做這一切，心裏很不是滋味，心裏的疼比身上的疼更深，我很想告訴我爹，這一切都隻不過是一個下下策的計謀，可是話到嘴邊，我又忍了下去，這是個秘密，隻有我和老李知道，就算是我爹我也不能告訴他，如果讓他知道，說不定在以後的事情中，他知道我的為難而向著我，反而傷了他。

  “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殺老李，是你失手還是你故意的？”

  我爹站在我的麵前，居高臨下的問我，他的手上依然拿著那根柴火。

  “我是故意的。”

  “為什麽？”我爹歇斯底裏地吼道，“為什麽！”

  “爹，我和我娘都是異族人！我們身上的詛咒你也看到了，我娘還為此而死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和我娘一樣的人，他們也麵臨著死亡，而強加給我們詛咒的人，就是老李他們！”我說，“我想要活命，就要殺老李，老李是我們的仇人，你想要答複，這就是我給你的答複！”

  “可是老李把自己的壽命延續給你，你也安然度過了18歲的詛咒，你為什麽還要對老李動手？你已經好好活著了，不行嗎？”

  我看著我爹絕望的樣子，我險些就心軟，說出了實情。

  但是他越是傷心，我越是不能讓他跟我一起背負。

  我迎著他絕望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說道：“不行！因為我現在是巴蛇族人的首領，我不但要活下去，我還要讓我的族人們活下去！”

  “你的族人？”我爹一把把我抓起來，搖晃著我的肩膀，嘶吼道，“那我是你的什麽人？老李是你的什麽人？你怎麽憑空就鑽出來了族人？我養你將近二十年，老李如你再生父母，我們算什麽！你說，我們到底算什麽？”

  “我不想這輩子就這麽黯淡的在山裏做一個大先生。”我說，“爹，我長大了，就該有自己的選擇權利，我要有自己的人生，你別生氣了……”

  “你當然有權利選擇自己的人生，但是你卻不能把你的畸形人生建立在毀掉別人的人生上！”我爹說，“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你去給老李道歉，用你的一隻眼睛去換老李的眼睛！就跟一命抵一命一樣，你要是男人，你就去！”

  “我不去。”

  “你真的不去？”

  “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會去！”

  “好！這話可是你說的，既然你不去給老李道歉，那我隻能殺了你，給老李謝罪！”我爹說，“你的命，有一半是我的，還有一半是老李的，我殺了你，你這輩子的債務就還清了！”

  我忍不住的流了兩行清淚，我爹看見我的眼淚，卻絲毫沒有改變他的決心，他讓螳螂把我丟出去，丟到最高的懸崖下麵去。

  “老爹……”螳螂往前走了兩步，站在我爹的麵前，似乎想要求他。

  “螳螂，你趕快把他丟出去，我多看他一眼，都覺得是罪惡！”

  “老爹，你就給他一次改過的機會……”

  “他這種無情無義的人，我不想再看見他！他做了大先生，現在卻投入別家，背叛師門，本來就已經是死罪，我不想把他交到別人的手上受罪，你帶他走，給他一個利索！”

  “可是老爹，就算他殺了人，那也輪不上你來製裁他……”

  我爹粗暴的吼道：“他是我的兒子，後麵的命是老李給的，我想殺就殺，你要是再廢話……”

  螳螂一下子就低下了頭。

  “爹……”我從來沒有見到我爹這麽絕情。我戳瞎了老李的一隻眼睛，他卻要我的命。

  “你不要再叫我爹，我也沒有你這個兒子，從現在開始，我倆恩斷義絕，斷絕父子關係！螳螂，你還愣著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