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是真的。

  沿著陰河，我往前遊了一段，在一個石鍾乳旁邊，我發現了一條巨大的蛇皮。

  我把蛇皮拖回去給老李看，老李隻看了蛇皮的麵積，摳了幾片蛇鱗下來仔細比對之後，他就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老李什麽話也沒有說，他的表現足以證明了一切都是真的。

  “都怪我，我要是不被他迷惑，我就不會把他從蛇口裏救出來。我以為可以用藍冰把他困住一段時間，誰知道……都怪我！”

  老李仰頭長歎，無限悲涼和失落，他過了許久，才說：“不怪你。這都是劫數，是命。是命……”

  我聽著老李聲音不對勁，走近一看，老李的那隻好眼睛裏湧出了淚水，而另一隻壞眼睛，湧出了一股血水！

  “老李，對不起！”

  我方知自己闖下大禍，毀了老李一生心血！

  老李現在一定是萬念俱灰，我毀的又何止是老李一生的心血？

  我毀了剪刀埡世世代代大先生的心血啊！

  看見老李傷心欲絕的樣子，我心裏又痛又恨，痛的是老李臨到退休，還攤上我這個不靠譜的東西，恨自己心慈手軟，救了不該救的人！

  我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個大耳光，臉上木然的，我知道肉體的疼痛，都不如老李心頭的痛。

  “老李，我對不起你。”我哽咽著說，老李在我麵前，刹那間就像老了十歲一樣。

  我噗通一下給老李跪下謝罪，巴蛇王逃脫，錯誤的源頭在我這裏，老李不是沒有勸過我，不要動不動就善良仁慈，我還覺得老李心狠手辣，沒想到一念仁慈迷了眼睛，竟然沒有看清蛇王的本質。

  “男兒膝下有黃金。楊樹，你給我起來！”老李嚴厲的說道，“事已至此，就算殺了你也沒有任何作用！你要跪，還不是時候！要是巴蛇王出去禍害了蒼生，荼毒了生靈，那時候你再跪也不遲，你再謝罪也不遲！就算你以死謝罪，我也不會攔著你！”

  “我一定會把巴蛇王追回來，我一定要把他找到！”我痛下決心，就算豁出去我的一條命，我也要把巴蛇王找到！

  “孩子，你確實闖下彌天大禍，曆代的大先生誰不是兢兢業業，在這件事上都如履薄冰，生怕有一點閃失，沒想到啊……沒想到……”

  老李無限感慨，我後悔得很恨不得把自己撞死在石壁上。

  可是撞死了又不能解決問題，巴蛇王跑了，錯誤已經犯了，我死了不但不會解決問題，還會遭到後人的唾罵。

  我強忍心中各種情緒，對老李說我們趕緊上去想對策。

  老李走了幾步，回頭看沙灘上的殘肢斷臂，問我：“看見紫衣沒有？”

  “那些都是她的手下，並沒有她。”

  “她到底去哪兒了……”老李擔憂的說，“為了我，死了她這麽多同族，她還沒有下落……這個女人，我小看她了。她這般重情重義，我李國慶此生要是對不起她，實在是枉為人！”

  當下我們商量，上去之後，一邊打探紫衣的消息，老李一邊召集他的同門，以及以前剪刀埡曆任的大先生，還有陰靈山的蒲道官後人們，把這些人召集到一起來，商量如何找到巴蛇王。

  “看來，我們要跟譚勁鬆的保護政策背道而馳了。”老李說，“真是造化弄人啊。我想著，隻要殺了巴蛇王，留在世上的巴蛇族人，那無外乎都是人類的後代，受保護也是應該的，解除他們的詛咒，也是可以的。如今巴蛇跑了出去，巴蛇族人的詛咒自然而解，巴蛇王被困這麽多年，一出去之後，難道不報複社會？不報複人類？”

  “所以，你覺得要加持詛咒？”

  “要是巴蛇王跑了出去，那個詛咒就已經解了，加持沒用。”老李說，“我們還得想別的辦法，楊樹，我很想去找紫衣，可是……”

  我的錯誤連累了老李和很多人，我無地自容，不敢去看老李的臉，我們各懷心事的回到林場，一路上老李的歎息聲不斷，每一聲都像是尖刀一樣戳在我的心上。

  老李很少歎氣，以前遇到困難的時候都是鼓勵我，讓我覺得前路充滿希望，但是這一次他表現出了焦躁不安和灰心喪氣的架勢。

  我就知道巴蛇王一旦出去，再找回來鎮壓住，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們回到林場後，老李通宵達旦的通過各種方式聯係應該聯係的人，通過電話聯係活人，通過通靈的方式聯係死人，他忙得不可開交，把一部分招來的靈魂給我，讓我告知他們這件大事。

  毫無疑問，隻要得知巴蛇王跑掉這個消息的，不管是人還是鬼，都驚訝得很，然後就是哀聲一片，老李讓我提起精神，因為沮喪可以相互傳染，我們都萎靡不振，還想我們的援兵有一個好的狀態？

  折騰了一夜，好歹算是聯係上了許多老李的同門和蒲道官的後人們，這消息一呼百應，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在一夜之間就傳遍了陰陽兩界知曉巴蛇王這件事的人耳朵裏。

  巴蛇王通靈，能行走陰陽兩界，老李關照陰間那邊的人，一定要嚴守陰間大道，不要讓巴蛇王去陰間避難。

  現在是緊要關頭，他一出去，首先要做的不是報複，而是首先避風頭，然後召集舊部，重振旗鼓。

  老李累了，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煙，站起來踩滅了一個煙頭，像是做了一個什麽重大的決定。

  “楊樹，我給你一個任務。”老李說，“這個任務對你來說，很艱巨，對我來說，也是一種割舍，但是，如今我們兩人在一處，會顧此薄比，眼光沒那麽長遠，信息量也不夠……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老李，我願意。”我知道老李想要說什麽，我誠懇的說道，“隻要能彌補這個過失，隻要能讓我贖罪，我就算搭上這條命，我也願意的。”

  “但是很危險。”老李語重心長的說，“楊樹，世界上最難做的就是這種人，生在夾縫裏，左右為難，明裏暗裏都不是人。”

  “我願意去做。”我堅定地說，“隻有這樣，我們才能了解對方的情況。”

  “你去那邊，這邊就要和我決裂。”老李說，“我們大吵一架，別人不會信，我們大打出手，別人也不會信。你要過去，得拿出誠意來……”

  老李忽地就從身上拔出一柄尖利的小刀，交到我的手上：“來，孩子！我回來的事情，除了譚勁鬆沒有任何人知道。沒有人看見我的麵目，這裏很多人都對我這隻眼睛虎視眈眈，想要通過這隻眼睛破了剪刀埡的風水。來，我把它送給你，你這樣拿著去見他們，才顯得有誠意！”

  “老李！”我推開他的手，“我不會這樣傷害你！還有別的辦法，你可以殺我一刀，逐我出門，他們也會信的！”

  “傻孩子，巴蛇王是你下去放走的，這一點就可以為你做一個鋪墊，現在巴蛇王出了洞，你再傷我的眼睛，跟我完全決裂，這兩件事足以讓他們相信你！”老李急切的說道，“快來！再不動手的話，天就亮了！”

  他把刀遞到我的手上，我的手顫抖著，根本握不住刀柄。

  “你這孩子，還優柔寡斷的！這眼睛本來就沒用，多一刀也沒啥。”老李豪邁的笑道，“隻要別戳錯了，把我另一隻好眼睛也戳瞎了。”

  他把刀撿起來重新遞給我，還幫我握緊，我的手顫動不停，我怎麽忍心戳老李一刀？

  老李急了，緊緊握著我的手往他的臉上招呼，我趕緊躲開，用另一隻手死命去推老李。

  忽然，老李從我手中把小刀奪走，一把將我推出去。

  “不要啊，老李……”

  我的話還沒說完，眼前一片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