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現在就召喚他出來？”

  冉魚搖頭拒絕，她說萬一善進來會破壞機關，把外麵的人引進來。她形容說現在這個地宮就像一個完整的球體，密不透風，不過一旦打開一點縫隙，外麵就有機可乘。

  我知道她懼怕屍油，懼怕屍油的最終原因還是對我不信任。

  她害怕我把屍油潑到她身上，害怕我用屍油要挾她做什麽。

  剛才冉魚那麽急切想要請出善，結果現在她找借口說，改天再請善出來。

  然後她擺出祭祀品開始祭祀，嘴裏念著我聽不懂的話，在她祭祀的過程中，我聽見到處傳來鬼哭狼嚎的聲音，似乎有萬千冤魂同時在哭喊。

  不一會兒又傳來萬馬奔騰的聲音，如鐵馬冰河的戰場，冉魚緊閉著眼睛，好像已經入定。

  因為跟老李學了大先生，所以我對祭祀和咒語，手勢掐訣都很敏感，冉魚做那些的時候，我都默記於心，天下法術從古到今，萬變不離其宗，看了一遍之後我基本都記住了。

  冉魚做完祭祀，顯得非常疲憊，我估計她做一次祭祀要耗費許多她的陰氣，她怏怏的說，想回公主殿去休息。

  我送冉魚回去，一路上悄悄把路線記下來，冉魚如受了重創一樣，力不從心，回到公主殿的時候立刻就要躺下。

  她就躺在公主殿正中央的棺材裏，那口棺材也是十分別致，從外麵的花紋可以看出，棺材全身都做了法術，冉魚一躺下去，從棺材底升起一陣黑色的霧氣，將冉魚包圍，並從冉魚的口鼻裏進進出出，這是在給她補充元氣。

  冉魚對我說，讓我把棺材蓋子蓋上，當棺材蓋子頂部開出一朵黑色的蓮花，我就打開蓋子，放她出來。

  我問需要多久？

  冉魚說可能下一刻，可能需要很久。

  我答應了冉魚。

  她不放心的對我說，不能到處亂走，雖然這時候的地宮是一個封閉的球體，但是球體中間還是有潛在的危險。

  “放心，我守著你。”

  蓋上沉重的棺材蓋子，我看那蓋子上麵，沒有什麽黑蓮，又守了一會兒，從棺材縫隙裏源源不斷的冒出黑氣，這種黑氣讓我冷得哆嗦。

  而這種黑氣出來之後繞著棺材遊走，然後慢慢的回旋在棺材蓋中央，許久，就像沉澱一樣，在那裏留下一絲痕跡。

  照這個速度，要形成一朵黑蓮，不知道需要多長時間？

  冉魚是在修煉，在提升自己，我不能坐以待斃，等她出來的話我可能已經化成白骨。

  我按照我記下的路線，重返到獻殿。

  那個陰陽圖的機關就在祭祀台的桌子下，冉魚轉動了一圈就是封閉了大墓，那麽我反正方向轉動一圈，是不是就將大墓打開了？

  可我猶豫了，我現在把它打開，後果會如何？

  雖然冉魚不是什麽好角色，可我背著她做這事，是不是不厚道了些？

  我還是先請一下阿呆。

  我把屍油拿出來，按照冉魚祭祀的方法，再加上老李教我的召喚術，兩者合一，我試著去尋找阿呆。

  做這件事非常冒險，因為一旦啟用法術，冉魚就會知道。不過她現在正在閉關，不會貿然出來，等她出來再說。

  受了香火的屍油，隔著瓶子散發出來的味道能把人熏死。那種渾濁的惡臭，就像整個人掉進了腐屍堆裏一樣難受。

  氣味越來越濃烈，就在我熏得快要睜不開眼睛的時候，我眼前黑影一閃，一個人出現了。

  不知道他是從哪兒來的，上麵掉下來還是下麵鑽出來的。

  這人就是阿呆。他小小的身板站在祭祀台上，冷眼看著我，我趁他還沒出手，一把將小玻璃瓶奪了過來。

  “給我！”

  終於聽到他說話了，阿呆說話居然很好聽，奶聲奶氣的，就像一個沒斷奶的小孩，聲音甜甜糯糯，一點都搭配他的形象，要說他是千年的小鬼，就該有一副老到掉牙的陰陽腔啊！

  “偏不給你。你說，你是不是善？”

  他那死魚般的眼睛在地下神采飛揚，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脆生生的說道：“你猜對了，就是我！”

  這個小屁孩看起來很可愛，要是平常的孩子，忍不住上去要捏一把。

  可是千年的小鬼越是這樣好看，越是陰毒。

  因為他已經把肉身修煉成了普通孩童的模樣，惟妙惟肖。普通的鬼煞，都是通過腐屍或者煞氣來維持一個肉體，能得到一個真實的身體，是他們夢寐以求的事情。

  這個小鬼不知道是善的元身，還是借了白慧兒子阿呆的身體。

  如果是善的元身，他基本就無人能敵，如果是用了阿呆的身體，白慧精通這些，她一定早就知道。

  那她跟阿呆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喂！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阿呆怒氣衝衝的指著我，祭祀台上的東西被他幾腳踢翻，他撒潑耍橫似的一屁股坐在上麵，扭動著身體讓我把屍油給他。

  “你要這玩意兒幹啥？”

  “吃！”他毫不猶豫的說。

  “嘔……”我說，“這東西臭氣熏天，你吃得下？要不然我請你吃好吃的？”

  “人間的食物才是臭氣熏天。”阿呆說，“快把東西給我！”

  “這是我的東西，你這個孩子怎麽沒禮貌？”我說，“要想拿到別人的東西，你得有誠意。”

  阿呆一愣，歪著腦袋問我：“你想要玩什麽？我帶你去玩。”

  “我們去玩大蛇。”我說，“上次你給我的蛇，那不夠大，你一定知道還有更大的，你帶我去。”

  他把腦袋往另一個方向一歪，眼珠滴溜溜的轉：“大蛇當然有，你要是不把東西給我呢？”

  “我們拉鉤。”

  阿呆果然就伸出手來和我拉鉤，在黑暗的地宮裏，阿呆的身體狀態出奇的好，小指頭軟糯糯的勾著我的手指頭。

  他在人間那種老態和失常，在這裏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

  阿呆給我講條件，說要去看大蛇可以，他走之前得吃點東西。

  屍油就這麽一小瓶，我怕他貪心吃多了，不過他說話算話，就吃了幾滴，然後鄭重的交給我說：“你看了大蛇，這個東西就一定要還給我。”

  “那是當然。”

  阿呆領我走向獻殿旁邊的通道，我和蘭心走過一段，我被牆壁上的符文和有聲的咒語所傷，差點丟命，這一次我有阿呆帶路，我和他說好，我要蒙上眼睛，塞上耳朵，他做我的帶路人。

  阿呆走在我的前麵，我突然覺得這個小鬼其實挺講道義的，他和我約定的事情他就會辦到，不像我們人類兩麵三刀的。

  把這件大事交給阿呆確實很冒險，可隻有冒險，才有一點希望。

  我感覺越往前走，隧道越狹窄，雖然不能聽不能看，但我的鼻子嗅到了一股特殊的氣味，是腥臊的蛇味，帶著一股熱乎乎的勁兒撲麵而來。

  阿呆捏我的手，告訴我就快要到了。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馬上就要見到傳說中的巴蛇，它被困在這裏，它有多大，有多長？

  我取下一邊耳朵的塞子，問阿呆，這裏有沒有一路上的符文？

  “沒有。”

  可他緊接著又說：“沒有那麽小的，全是大的。”

  我一愣，感覺這裏的空間大了起來，腳麵上不斷有東西在劃過，阿呆撒開我的手就要跑去抓小蛇。

  “阿呆！”我叫他，“我不能看那些符文，怎麽辦？”

  “咯咯……”阿呆笑起來，“你把那個東西給我，我就給你想辦法啊。”

  我還沒拿出來那個小瓶，阿呆跳起來從我兜裏把它掏走了。

  “阿呆？”

  我的耳邊傳來一陣蒼老而恐怖的聲音：“誰讓你搗毀我的童棺，偷我的屍油？你就安心留在你們的老穴！我走了！”

  我呆住了，這是阿呆的聲音嗎？

  “喋喋……喋喋……”怪笑聲此起彼伏，越來越遠。

  我呆愣在當場，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我太容易相信人，阿呆是千年小鬼，詭計多端，我剛才被他呆萌的樣子迷惑，對他絲毫不設防。

  這下好了，被他領到了這裏，這是鎮壓巴蛇的地下監獄，我是巴蛇族人，這不是把自己送進了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