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把它送回剪刀埡。”我一字一句的說道，“把它送回去！”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周萬先大叫道，“你瘋了？”

  我瘋了，我確實要被逼瘋了。

  蘭心在對方手裏，很明顯的對方可以操控這口鼎的去向，還能讓它在光天化日之下吃人。

  我能怎麽辦？我眼睜睜的看著一條鮮活的生命在我手裏咽氣，我卻無可奈何。

  我隻能聽對方的指令，把它送回去，讓它消停。

  我不能把對方和我約定的事告訴周萬先，一是對方不允許，二是我不信任周萬先。

  “楊樹，你給我慢慢說，你說……”周萬先也在強忍火氣，“你說個理由出來。”

  “這口鼎來自於剪刀埡古墓，在它沒有出來的時候，方圓幾百裏的百姓安居樂業，沒有出現過什麽大問題。”我解釋說，“它有靈性……”

  “這句話你說出來多容易！”周萬先的聲音裏是壓製不住的憤怒，“我的同事們為了它，死了多少人？失蹤了多少人？開發了剪刀埡，我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你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我在現場，各種場麵我都見過，我比你有發言權。”我說。

  “那你還說出這種話，它是我的同事們用生命換回來的東西，現在回來了，那就是國家的文物，憑什麽又把它送回去？”周萬先說，“且不說這一路送回去危險嗎？還會死人嗎？”

  “我擔保不會出事。”我說。

  周萬先冷笑一聲：“你擔保，你用什麽擔保？用你的性命？還是用你的人格？那都是不著邊際的東西，我要看見實際的，我請你到這裏來，就是讓你把它鎮壓住，不讓它再害死人，然後安安靜靜的讓我們的研究員來研究它。”

  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這口鼎來之不易，蘭教授在它出土的時候就表現得非常興奮，他說過，這上麵的符號可能是一種文字，如果破譯了這種文字，就可以破解一個朝代——古蜀國的曆史。

  可是他怎麽知道我的苦衷！在我的背後，有一個人在看著我，有一雙眼睛在監視著我，我不管做什麽，見了什麽人對方都知道，可恨的是我竟然不知道對方是誰，看不見他在哪裏。

  而且對方用蘭心要挾我，我答應過蘭教授要照顧她，是男人就要信守自己的諾言。

  “把它運回剪刀埡的想法，你現在就不要想了，那是永遠不可能的事！”周萬先冷冷地說，“你應該好好想想，怎麽才能盡快把這個麻煩解決！”

  我站在他的旁邊，聽著他憤怒的話，看著眼前他看不見的一幕正在發生。

  斑駁的陽光從大榕樹的枝葉間傾瀉下來，被這口鼎散發出來的霧氣給吸了進去，悄然無息。

  此刻陽光正好，它不但不懼怕，而且還吞噬陽光。

  我當然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如果任由它吞日月精華，吸天地靈氣，吸食人血，它真的會有本事吞噬一切。

  這時候喬梁走了過來，鼎裏突然騰起一道白光，朝著他撲過去！

  “喬梁，退後！”我一聲吼，同時也不怠慢，撲過去把喬梁推了一把。

  他不明就裏，我回頭一看，那道白光就像一條狡猾的舌頭縮了回去。

  現在它有一個危險的範圍，在危險範圍之外，人是沒事的。

  喬梁看見我的臉色，他知道我能看見他看不見的東西，所以我讓他在外圈乖乖的呆著，他也沒有在靠近前麵。

  他指著周萬先問：“為什麽你不讓他過來？”

  這句話把我給問住了，我朝那邊看去，周萬先就蹲在鼎的旁邊。

  鼎裏依舊源源不斷的往外騰出白霧，但是奇怪的是，都沒有進入周萬先的身體。

  而且他的身體也沒有被吸走陽氣。

  我心裏一怔，這是為什麽？難道他有與常人不同的地方？我想起他家裏供奉的惡神，莫非是惡神們在保護周萬先？

  “楊樹，你過來。”周萬先叫我。

  我走過去之後，他問我：“我們臨走之前，老李難道沒有告訴你該怎麽對付這口鼎？”

  我順勢就說：“老李說，如果用符紙和咒語鎮壓不住它的話，那就把它帶回去。”

  “真的是老李說的？”

  我點頭說是。

  他思索了很久，最後說今天晚上就讓我在這裏守著這口鼎，至於要不要把它送回去，他今晚召開緊急會議，商量一下。

  “行。”我回答得幹脆利索。

  因為我也想看看，這口鼎在晚上到底是什麽樣子。

  我想看看到了晚上會不會有人來把它偷走。

  喬梁也要留下來陪我，被周萬先拒絕。喬梁說他給我送飯來吃，送到門口，他不進來。

  他們兩個離開之後，偌大的院落裏就剩下我一個人，為了防止別的人再走進來，我過去把大門關上，並且上了鎖。

  現在院子裏就剩下我和一口吃人的鼎。

  太陽慢慢地往西邊路去，慢慢的再也沒有陽光從榕樹下瀉落下來，這口鼎也像吃飽了一樣，那些繚繞的霧氣也散了。

  沒有霧氣的鼎，散發著青銅色的光芒，花紋中間的血絲，就像人體的脈絡一樣，微微的動著。

  我試著碰了碰它，它紋絲不動，的確需要至少兩個壯勞力才能抬得起。

  “你到底是怎麽從地下室跑到這裏來的？”我自言自語的說，“你知不知道你吃了那麽多人的血，多可恨！”

  它當然不會回答我，天快黑的時候，喬梁送晚飯來，問我想到了辦法沒有。

  我隔著大門對他說沒有。

  “你把門打開，我送你走。”喬梁小聲說，“你也不要回你工作的單位去，就從這裏離開，走的遠遠的。”

  我驚訝的問，為什麽要這樣說？

  喬梁說：“雖然我隻跟你相處了一天時間，但是看得出來你是一個老實人，我不想看到你白白的送命，它害死的人已經不少了。我也想不出辦法來製服他，但是我如果把你放走，你就不會死，我就算救了一個人。”

  看見我疑惑的眼神，他說：“沒錯，我就是上麵派來監視你的。”

  我心裏一片涼透，他對我這麽友好，我以為是年輕人之間的那種友好，卻沒有想到他也是受人指派來監視我的。

  “你不要介意，我也是沒有辦法……”

  我說：“我雖然有些失望，但是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你快走吧，到時候他們要懲罰就懲罰我，我就說我一個不小心讓你走了。你到哪兒不能活啊，偏偏要在這裏送死。”喬梁說，“快吃點東西，填飽肚子就走。”

  我有那麽一點動心。

  但是喬梁說讓我不要回原來的工作單位，我能去哪裏？而且我的詛咒沒有解開，我離開了剪刀埡，離開了秦公，過不了多久，我怕我會死在一個人不知鬼不覺的地方。

  我搖搖頭說我不能走，喬梁驚訝極了：“你是傻啦，還是特別熱愛這份事業？”

  我苦笑著說，我身不由己，我有我的苦衷。

  “我覺得跟命沒有關聯的苦衷，那都不是苦衷。”喬梁說。

  他卻不知道我這個苦衷就是跟命有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