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你不要再提蘭教授他們之前的事情了，事情已經過了，大錯已經釀成，我現在是來補救的。”周萬先說現在說什麽都太晚了，時間如果回到幾個月之前，考古隊還是會奉命去開發剪刀埡，有些事情他們是沒辦法改變的。

  從這個地方出去，周萬先就接了一個電話，他語氣變得很溫柔，不斷的說著好好好，馬上就回去，看起來挺著急的樣子。

  掛了電話後他說大家舟車勞頓，今天就不去看那口鼎，休息好了明天再去。

  我本來挺著急要去看看那口鼎，不想它再弄出幺蛾子，但是剛才聽了蘭教授的那幾句話，我忽地就心冷，對周萬先起了防備之心，加之我也累了想休整休整，於是就說那幹脆休息一下，也不明天去，晚上我去看看。

  周萬先問我想要住哪兒？

  我當然客氣的說，我在外麵找個旅社住，他說那可不行，以後我們經常要在一起商量事情，而且我還是他遠道請來的客人，暫時就住在他家裏，相互也好有個照應。

  我心想這個家夥真狡猾，明明都已經安排好了的事情，幹嘛要假惺惺的問我的意見？

  我沒想到他的家還是挺簡樸的，住的還是以前老式的樓房，沒有電梯。

  一打開門，就有一股特殊的氣味撲鼻而來，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個神龕，神龕上供奉著黑乎乎的神像，長明燈亮著，香燃燒著，屋裏一片繚繞的煙霧。

  乍一看，這屋子跟一個小神廟似的。

  在煙霧中有一張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病怏怏的女人，周萬先說這是他的妻子，癱瘓好幾年了，走了這幾天沒人照顧，他剛才是著急回來料理她。

  他把手機鑰匙往桌子上一扔，就忙個不停，煮飯，幫他老婆洗臉喂水，翻身擦洗身子，跟他在外麵威嚴的樣子截然相反。

  “慧慧，對不起，我一走幾天，委屈你了。”周萬先一邊給妻子洗手一邊抱歉的說，“太忙了，真對不起，你這幾天吃飽沒有，睡得好不好？”

  他妻子溫柔的笑著，小聲說沒事，工作第一。

  我看著兩人恩愛的樣子，好生羨慕，心裏想著我爹娘的筆記，那裏麵描寫的種種場麵，跟這差不多，他們要是活著，該有多好。

  牆壁上掛著兩人的許多合照，那時候她還沒有癱瘓，在草地上奔跑跳躍，和周萬先簡直是一對璧人。

  可是，我沒有發現他們孩子的照片，所有的照片上都隻有他們兩個人，我也沒好意思問。

  吃飯的時候，他老婆白慧安安靜靜的坐著，我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她明明坐在燈下，但是她的身體上卻有一大團的陰影，而她身後的影子是重疊的，我看那是兩個影子。

  她身上難道還有什麽東西嗎？許是我看得久了，她對我笑笑，我趕緊收回了我的目光。

  我還注意到一個細節，桌子上有一副碗筷，旁邊有一個空位，好像那裏坐著人。可是我的眼睛沒有看見那個人在哪兒。

  飯後，周萬先要帶白慧去醫院複查和換藥。他一再強調讓我不要出門隻在屋裏休息就好。

  他說那口鼎的事現在還是個秘密，但是保不準已經被暗中傳了出去，萬一有人對我不利，所以還是不要獨自出門。

  他把白慧抱下樓，然後又跑上來，十分鄭重的告訴我：“楊樹，我妻子病了，她的精神也出現了一些問題，信仰也發生了改變，你看她不知道信了什麽神靈，整日的供奉著，弄得家裏烏煙瘴氣的……”

  我說我不介意，病人心裏有個寄托，總比心無所依的好，我能理解。

  “謝謝你的理解。她心細多疑，不想別人動她的東西，屋裏再亂她也不想有人幫她收拾，她怕收拾了之後她就找不到那個東西的位置。所以，屋裏有些亂。”

  “你要是看不下去的話，也不要幫忙收拾，不然的話她會歇斯底裏，她的病不能再受刺激，所以請你理解，你要看書嗎？要看的話，我現在就給你拿幾本出來。”

  他拐彎抹角的說了這麽說，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是讓我不要幫他收拾屋子，不要動白慧的東西。

  我吃飽了撐的慌，我幹嘛要幫他收拾屋子？

  “最重要的，你不要動她的神龕，那上麵的東西都不能動。”周萬先說，“唉……香快要燃盡了，我幫她續上，不然一會兒回來，又得鬧騰一通。”

  周萬先續了三炷香，我注意到他在上香的時候，還對著神龕拜了三拜。

  我心裏起了一個疑惑，剛才他說白慧信了不知道是什麽玩意兒，完全一副不屑的樣子，那他幹嘛要拜白慧供奉的神像？

  周萬先表裏不一這事，這一路我已經看出來了。我假裝沒看見，讓他給我找了幾本武俠小說，把凳子挪到陽台前打發時間。

  他一走，整個房子馬上就安靜了下來。

  香一直在燃燒，發出好聞的味道，我嗅了嗅，發覺這香的味道跟普通的香是不一樣的味道，好奇的過去瞧瞧，周萬先剛才上香後忘了放盒子回去，香盒子果然不同。

  那上麵寫的不是漢字，我一個也不認識，白慧還真是講究，就連供奉用的香，也好像是進口的，和這個清貧的家，古舊的陳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順便看了一眼神龕上的神像，那些神像也都不是我們普通百姓家供奉的神像，不是觀音不是藥王，也不是什麽金剛羅漢之類的，這些神像統一的全身黑，一個個張牙舞爪，黑麵獠牙，凶神惡煞。

  白慧心裏扭曲啊，竟然供奉這樣的神像，它們看起來就嚇人，還能保佑白慧不成？

  我聽說民間有藝人專門供奉一些凶神來做惡事，這些凶神要麽犯了天條被逐出神界，要麽是千年厲鬼，一旦受人間香火，便會變本加厲，荼毒生靈。

  周萬先是做考古的，深知鬼神之說，難道他不知道？

  他不讓我碰，我當然會敬而遠之，我回到陽台，也看不進去書，反複想蘭教授給我說的那幾句話。

  忽然，我感覺到背後有人。

  我急忙轉身，一團黑色的影子在我眼前一晃，像閃電一樣回到了那個神龕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