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662從他出現在醫院
作者:唐如酒      更新:2021-11-01 08:45      字數:3500
  他就這麽看著她,眼神像是釘在了她的身上一般。

  晚安咬著唇瓣,已經跟著醫生進去了。

  盛綰綰低下腦袋,然後用力的呼吸了著,再一次開口,“我求你。”

  男人的眼神微微的轉深,薄唇抿起,她以為他不會去嗎?

  他還是伸出了手,手臂強製性的摟上她的腰,另一隻手摁在她的肩膀上,讓她坐了下去。

  盛綰綰的眉頭已經了一團,想要發火卻又不能,隻是抬頭看著他的方向,“你到底要……”

  四個字落在她的耳邊,淡漠卻不容置喙,“乖乖坐著。”

  她呆怔著,但很快聽話的坐了下來,“好,”她這樣回答,眼睛無神得厲害輕聲催促著他,“你快去。”

  他看了她一眼,嗯了一聲,然後便側身邁開長腿跟著晚安的方向進去了。

  走廊上似乎又安靜了下來,四周一片黑暗,一片死寂,靜得可怕。

  又靜,又黑,又冷,不僅如此,還漫長得可怕。

  病房裏,盛柏已經醒了過來,氧氣罩也已經撤了,幹枯的手好似在不斷的變冷,但說話時卻還算是連貫,古人說回光返照,可能是真的有。

  薄錦墨走進去,抿著唇一言不發的站在一側,“你說,我聽著。”

  盛柏看著他,臉色是病態的淺淺的青白,但神色倒還是很平和,“你跟你爸不太像。”

  他淡淡的道,“原本就應該是不一樣的。”

  薄錦墨的生父,是在顯赫的家庭中長大的,他不一樣,他是被仇恨喂養著長大的,又怎麽可能會一樣。

  盛柏咳嗽了兩聲,問他,“事到如今,你還恨我嗎?”

  “恨,”他語調沒什麽起伏跟變化,仍然淡淡的,“不過你放心,當年的事情已經理清了,我不會因為這個而對你的女兒怎麽樣,盛西爵也一樣,他不找我,我也不會找他。”

  他其實從未打算過對盛綰綰怎麽樣。

  “好好好,這一點,你像是你爸的兒子。”

  薄錦墨沒說話,盛柏又咳嗽了兩聲,已經有些吃力了,“那綰綰的眼睛呢?”

  他沉默了幾秒,方淡淡道,“不嚴重,現在醫學這麽發達,她會恢複。”

  他知道綰綰的眼睛是人為致使失明,雖然具體的原因是什麽他還不知道,但他也大概清楚薄祈既然愛,就不會真的忍心弄瞎她的眼睛,應該隻是暫時性的。

  盛柏眯起有些話渾濁的眼睛,臉上露出類似於微笑的神情,擺擺手,“你這麽說,那我就放心了,跟笙兒說說聲對不起,這一生作為父親,是的確是對不起她……我跟晚安說幾句話,你出去替我叫綰綰進來吧。”

  薄錦墨沒有多餘的神情,也沒說什麽多餘的話,隻淡淡說了聲好,便轉身出去了。

  盛柏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收起略微有些複雜的眼神,轉過頭看向了已經紅了眼圈的晚安,輕聲喚道,“晚安……”

  “盛叔叔我在,您說。”

  “綰綰她眼睛看不見……西爵又不在身邊……她身邊已經沒有別的可以依靠的人了……你經常陪陪她,別讓她一個人……她不喜歡一個人。”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會陪她會照顧她,您別擔心,你不用擔心這些。”

  “放心,我放心,我對你很放心……你從小……就比綰綰懂事……有你這麽個朋友,是她的福氣。”

  晚安想說話,但音節還沒從喉嚨裏出來,就先哽咽了,她連忙收住了聲音,低下頭,眼淚卻還是滴到了手背上。

  手術室外。

  薄錦墨徑直走到了盛綰綰的麵前,她仍然是低著頭,短發下的臉前所未有的煞白,淡得也幾乎沒什麽顏色的唇瓣在顫抖,她忍著在同樣打顫的牙齒,嗓音沙啞的難辨,“晚安……呢?”

  大腦已經停止了轉動,她想思考,但思考很困難。

  男人的嗓音清冽而低沉,帶著很重的壓抑,“你爸爸想跟你說會兒話。”

  寂靜的走廊裏立即響起她的聲音,“好……好。”

  要說話,必須是要說話的,她是爸爸最疼的女人,臨終前……她總是應該在跟前的,這麽想著,就立即站了起來,又急急地朝著手術室的方向走。

  眼睛看不到,心神已經慌亂到極致,她腳步都是錯亂的,還沒走幾步就錯了方向撞到了長椅,生生的磕在了小腿骨上。

  她從來就是怕疼的人,何況是在這樣脆弱的地方,這樣鑽心的疼。

  這疼幾乎要讓她猶如被堤壩圍住的洪水瞬間崩塌開,但也隻是幾乎,她還是忍住了,隻不過心口的地方如破了個洞,狂風在猛烈的灌進來,吹得她生疼。

  “晚安,”她下意識的想叫晚安,又猝然的想起晚安並不在身邊,隻好求助身側的男人,“你扶我一下……好不好?”

  薄錦墨看著她,沒說話,也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打橫將她抱了起來,長腿邁著沉穩有力的步伐,低聲道,“你爸爸時間不多了。”

  她的手驀然的攥著他胸前的襯衫,完全是無意識的動作,關節泛白好像要繃斷,眼睛有些直,眼淚泛濫好似下一秒就要湧出,她又一下閉上了眼睛。

  總覺得她這副幾度忍耐的模樣像是要泄出絕望的哭腔,但她始終都是靜靜的。

  靜得讓他心慌,難受,煩躁卻又無措。

  他將她抱了進去,在床邊放了下來。

  手術基本沒開始,醫生雖然沒有明說,但遺言兩個字已經很清楚了。

  盛柏的手已經不怎麽能抬起了,盛綰綰又看不見,晚安幾乎是連忙跑了過去握著盛綰綰的手放入盛柏的受眾,輕聲道,“盛叔叔,綰綰在這裏……”

  剛才回光返照精神還不錯,但本來就是虛弱至極隨時會結束的生命,維持不了太長的時間,此時聲音就有些嘶啞了,“你們都出去吧……我想跟綰綰……說幾句話。”

  晚安捂著至極的口鼻,不讓那哭腔溢出來,她看著盛綰綰發紅的雙眼,眼睛一睜一閉眼淚還是湧了出來,“好……我們出去……您和她說話。”

  眼淚讓視線變得模糊,她慢慢的往外走,在經過挺拔而冷清的男人身側時慢慢道,“讓他們父女說句話吧。”

  薄錦墨跟晚安都出去了。

  盛綰綰唯一能感知到的是自己被握著的那隻手,溫度好像在一點點的變涼,這點涼讓她絕望,她好像聽清楚了爸爸說的每一個字,但這聲音又好似遙遠到模糊,她什麽都無法消化。

  盛柏絮絮叨叨的,無非是一些叮囑她照顧好自己的話。

  一點都不新鮮,生前都已經說過無數次了。

  最後他道,“綰綰啊,”那聲音已經虛弱要靠得很近才能聽到,“你放心……你哥哥會醒來的……如果她不醒……就算到了黃泉,我也會趕他回來的……不會讓你……一個人。”

  一旁的心電圖,慢慢的變成了直線。

  慘白的,隻有消毒水味道的手術室,就這麽徹底的靜了下來。

  過了很久,才是年輕的女人壓抑到喉嚨的一個字音,“爸……”

  這一聲落下,又過了很久很久,都沒有聲音回應。

  她終於趴在一旁,慢慢的哭了出來,那聲音還是壓得很低,好似不敢哭出來,低得像是怕吵醒了睡過去的人。

  幾乎沒有聲音,隻有抖動著的肩膀,泄露出崩潰的情緒。

  等醫生跟其他人再進來時,她臉上的淚痕已經幹了,情緒也完全平靜了下來,坐直在椅子裏,沙啞的喚道,“晚安,我的眼睛看不到沒辦法辦手續,之後的事情都委托給醫院,你幫我走流程簽字。”

  陸笙兒也進來了,她美麗清冷的臉同樣也木然得厲害,盛柏臨死前見了慕晚安這個外人不說,連波錦墨這個仇人都見了,卻沒有見她,沒有給她留一句,“她不說家屬,簽字不合適,爸的身後事,我和錦墨會處理。”

  盛綰綰蒼白得沒有血色的一張臉,勾勒出的笑容嘲弄又可怖,“你們?”

  “我是他的親女兒,你哥哥如今也不在國內,無論如何錦墨都是你爸爸親自領養辦了手續的養子,我們不比你有資格,總比慕晚安這個外人有資格。”

  盛綰綰站了起來,手指的指甲沒入掌心,情緒如同不斷膨脹的氣球隨時都會炸開。

  爸爸的身後事沒完,她不想鬧,於是閉上眼睛,冷靜的重複道,“晚安,你幫我去處理。”

  陸笙兒向來都是倔強的性格,也再次重複道,“她不是家屬。”

  半響,盛綰綰短發下得俏美的臉逐漸的浮現出笑容,眼眸空洞,漆黑,莫名令人不敢直視,“我記得我好像說過,叫你滾遠一點。”

  她的手垂在身側,晚安柔軟的手拉著她的手腕。

  晚安的意思她明白,不要在爸爸剛過世的時候鬧得,她也不想鬧。

  陸笙兒清冷的嗓音接近尖銳,咄咄逼人,“盛綰綰,你有什麽資格決定這些,你自己簽不了字你非要叫個外人?不管你承不承認,我就是他的女兒。”

  這句話幾乎是摧毀了她忍耐的所有防線,盛綰綰的情緒徹底的崩潰開,麵無表情的臉上又帶著極重的戾氣,眼睛像是恐怖片裏的女鬼,“想到你是爸爸的女兒所以讓你去看他是我這輩子犯的最大的錯,陸笙兒,我爸爸好端端的你跟他說了些什麽?”

  腦子裏都是喧囂,已經聽不進去其他的任何聲音,神經像是有尖刀在割,這痛逼得她歇斯底裏不顧一切的吼著,“你不知道他有心髒病?我沒跟你說過他經不起刺激,不該說的話不要說?我沒說過我們之間的恩怨寵著我一個人來?你明知道我哥現在昏迷不醒情況很糟糕提一句都會刺激他,你還在他麵前說?!醫生說他本來可以熬到明年春天的,你他媽的到底有些什麽話死都要跟他說?還是你就是巴不得盼著他去死?!”

  陸笙兒在激動的情緒更氣勢下幾乎說不出話,也隻能不斷的重複著那句話,“我不是故意的……”

  “那就給我滾!”

  “我說了我不故意的!”

  薄錦墨看著那情緒激動得隨時都要昏過去的女人,眉頭緊緊地皺著,還是忍不住走了過去,低聲道,“你冷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