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芸芸寫給朱鶯鶯的信，熊傑瑋確實沒敢動，他怕被朱鶯鶯發現，影響他攀親戚事小，萬一朱鶯鶯又將事情告訴楚灝，那才是事大，他絕不能再得罪太傅大人了！

  上次楚灝親自來了一趟熊府，熊傑瑋想當然的以為，肯定是朱鶯鶯與他告了狀，他才會出麵替她撐腰的。

  朱鶯鶯這時拆了信封，拿出裏麵的信紙來，剛一展開，熊傑瑋立即伸長了脖子想看，朱鶯鶯瞥他一眼，他這才尷尬的背過身去。

  朱鶯鶯無聲的歎了口氣，又是看向那封信，她疑惑著，事已至此，為何朱芸芸還要專門寫一封信給她呢？該不會，還想叫她與熊家來往吧？

  帶著疑惑，朱鶯鶯視線掃過信紙，出乎意料的，朱芸芸完全沒有提到這些，反而是留下了一段肺腑之言：

  小妹，謝謝你那日將我罵醒，人先而為人，而後為男女，如此道理，我直到中年才第一次聽說，看來父母親給你取名大壯後，一直都將你當做男孩培養，你有手藝，能在京城謀到一份事情做，而我，除了操持家務，收拾家裏，什麽都不會。

  雖然父母親待我也非常不錯，但我知道，他們總想生個兒子傳宗接代，而且從小到大，父母親總說，我以後要嫁一個怎樣怎樣的丈夫，要脾氣好、手腳勤快、懂得伺候丈夫，如此，我便可以有幸福的人生。

  我們朱家，因為一連十胎女兒，被大家族的人瞧不起，所有家族大事都將我們朱家排除在外，村上的人總說，女孩子就是賠錢貨，而我們朱家，有十個賠錢貨，我們朱家就因為全是女兒，因此在別人麵前抬不起頭來，父親常說，若我能找個厲害的丈夫，我們朱家也就能揚眉吐氣了。

  他們都告訴我，隻有找到一個丈夫，我才有家……

  零碎說了許多，解釋也好，埋怨也罷，隻是想自己找找因果，為何我會走到如今這一步，為何我隻能守著我早已變心的丈夫，為何連回去見父母親一麵，我都等著我那丈夫施舍我，等他與我一道回家。

  因為我從來也是認為，女人，唯有依附於男人身上，才是完整，男人是一整個人，而女人隻是半個，全天下不都是這麽說的麽？希望來世我為男子，能做一整個人。

  此言無處寄托，隻能勞你費心一看。

  另帶我與父母親問好，女兒不孝，來世一定報答。

  芸芸，絕筆。

  朱鶯鶯看到最後一行，久久沒有動，好一會兒她才緩過勁來，也明白了，在當朝的教育理念下，要求一個女子獨立於世，不依附男人，是多麽困難的事情，若從來都是接受著所謂“男子是一整個人，而女人隻是半個”的理念，又怎麽能跳出隻會相夫教子，縱容迎合丈夫的怪圈，這世間，還是男子為尊、女子為卑的時代啊！

  她以一個現代女性的思維去指責一個古代女子，豈不是太苛責了些？

  朱鶯鶯很是愧疚，默默收好朱芸芸的信，她轉身回了清苑酒樓。

  而背過身去的熊傑瑋，很久之後才忍不住回頭瞄了一眼，這才發現朱鶯鶯早就不在了，他想到酒樓裏找，卻被酒樓的夥計攔在外麵，說：“我們朱師傅出去了。”

  “啊？出去了？去哪了？”熊傑瑋立即問。

  夥計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熊傑瑋隻好悻悻的離開了，但其實朱鶯鶯根本沒走，反而是繼續做起了牛排，但她心裏卻總好像堵著些什麽東西，說不上來，又咽不下去。

  三天後，熊府出殯，朱鶯鶯讓人打聽到行徑路線，站在街道上送了朱芸芸一程，她什麽都沒想，隻是對逝去的生命由衷的惋惜，她倒希望，朱芸芸真的隻是騙她，並沒有重病纏身，更沒有如今躺在冰冷的棺槨中。

  隊伍逐漸走遠，朱鶯鶯遠遠看著，見熊傑瑋起碼還親自扶棺，她這才想，也許朱芸芸會覺得有所安慰了吧。

  這時有人撞到她的腳邊，朱鶯鶯下意識躲開，低頭一看，見是一個蓬頭垢麵的女子，女子正朝她伸出手：“行行好，行行好，給兩個錢吃飯吧！”

  朱鶯鶯猶豫了一下，丟給她兩個銅板。

  女子立即激動起來：“謝謝！謝謝！”

  她急忙拿著銅板，跑去哪裏買饅頭去了，她一走，周圍的人立即說：“哎呀，自從會試過後，京城就多了好些女乞丐了。”

  “可不是，都是被男人拋棄的可憐女人，家鄉遠在千裏之外，沒錢沒本事的，回都回不去呀！”

  “唉，真可憐。”

  “過不久朝廷就會派人遣送她們回去的，每年都是這樣。”

  “是得遣送，不然都滯留京城，像什麽話？”

  朱鶯鶯聽了，想到朱芸芸信中所說，她除了操持家務什麽都不會，因此不能與她一樣，有一技傍身，能在京城謀到一份事情做……朱鶯鶯心中忽然浮現一個想法。

  她要在京城建立一個婦女互助協會，開一個平民飯館，專招需要一份工作養活自己的女子進來工作，如此，也許能幫到這些離開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女人們。

  有了想法之後，朱鶯鶯馬上就幹，她回到清苑，問掌櫃的哪裏的鋪麵比較便宜，掌櫃的便說：“京城的鋪麵都不太便宜，相對便宜點的，就是西城街那邊了。”

  朱鶯鶯又問：“西城街離這裏遠嘛？”

  “遠！”掌櫃的道，“起碼隔了十條街呢！”

  “這樣啊。”朱鶯鶯有些失望，離得太遠的話，她監管不到店裏的生意。

  掌櫃的見她失望，便問：“朱師傅是想擴展我們清苑嘛？”

  現在清苑門庭若市，來人了經常坐不下，所以掌櫃的以為，朱鶯鶯覺得需要另盤一個店鋪。

  “是呀。”朱鶯鶯突然想到，“我可以擴展清苑呀，隻要能賺到錢，大東家應該也會同意吧？”

  “當然了！”掌櫃的說，“上次大東家就說過了，清苑的事宜交由你全權負責，朱師傅有什麽想法，盡管吩咐我就是了。”

  朱鶯鶯一點頭：“好，那你想辦法，把我們清苑旁邊兩間鋪子盤下來，以後我打算把清苑的生意隔開來做，大清苑招待貴族，小清苑招待普通老百姓，而且，我要在小清苑掛牌一個‘婦女互助協會’，店員隻招女子。”

  “互女婦助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