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宮裏的時候，朱鶯鶯就已經試過自製黃油了，有了黃油，要做牛排並不難。

  其他的材料，比如牛肉，她讓掌櫃的去找了專門用穀物飼養的穀飼牛，穀飼牛相對於一般吃草料的草飼牛來說，脂肪含量更高，食用起來會更柔嫩多汁，這樣的牛肉才能做牛排，而傳統草料飼養的牛，肉質往往堅硬，還是更適合中式烹飪，做牛排是完全不行。

  而今早吊的這頭牛，從肉眼部分的油花分布來看，能達到西餐牛肉標準中的CHOICE級別，即“特選”級別，往上還有PRIME，“極佳”級別。

  實際上，隻有這兩個級別的牛肉可以用於製作牛排。

  但朱鶯鶯根據當朝市麵上的牛肉來看，極佳標準的根本沒有，她想到原因有二，一是受限於當朝的牛肉品種，大梁國的牛多是黃牛與水牛，草食多動，肉質緊實且瘦而老，二是沒有針對性的飼養方法，多以草料飼養或自然放養為主，飼養環境上也沒有特別選擇，所以難以達到可製作牛排的標準。

  若不是京城人手筆大些，恐怕連穀飼牛都難找到。

  另外的必備材料，還有迷迭香跟橄欖油，迷迭香，朱鶯鶯讓人找遍了食材市場都沒有，結果還是她想到，讓人拿著她的手畫圖改去中藥鋪子裏找，這才找到，這東西在當朝叫“地花椒”，還沒有用於飲食，反而是用作了藥物熏料。

  至於橄欖油，朱鶯鶯選用了一種油味清香的花生油替代。

  此時她打開了餐盤蓋，麵前呈現出來的菲力牛排，其實背後花了她諸多心思。

  楚灝問：“何為菲力？”

  “菲力啊？”這話把朱鶯鶯問住了，她得先想一想，然後才說：“就是非牛裏脊肉不可，用的是牛裏脊，非裏……非禮……不好聽，所以給它叫菲力牛排。”

  “原來如此。”

  楚灝寵愛的目光一直落在朱鶯鶯的臉上，聽她明顯在胡謅，也沒在意，他正要拿起筷子，朱鶯鶯卻趕忙叫住他：“等等！”

  她一手按住楚灝的手臂，一手伸到背後，掏出一塊潔白的長方形的布來，她把布拿在手上，另一隻手展開，露出裏麵鋥亮的刀和叉，當朝沒有不鏽鋼，隻能是用以鋼鐵打造，當然效果是一樣好的，隻不過保養上要多用心一些。

  朱鶯鶯把刀叉拿在半空，給楚灝示範了一下左叉右刀的使用方法：“這樣，刀用來切，叉子叉一下，吃，給你。”

  她說罷將刀叉遞與楚灝，楚灝伸手接過，他雖然隻看了一次，但他使起刀叉來，卻是那樣嫻熟自然，周身貴氣讓人無法忽視，他稍稍低頭，左手叉子抵住牛排一角，右手幾下移動切下牛排，而後左手抬起，將牛排放入口中品嚐。

  一舉一動，簡直讓朱鶯鶯夢回出國學習西餐料理的時候，當時那些考核官們，都是世代傳承西餐文化及西餐禮儀，所以他們用餐的舉止都非常之優雅尊貴，但遠在幾百年前大梁的楚灝，卻完全不輸。

  甚至“尊貴”一詞，根本無人能出他之其右！

  朱鶯鶯看呆了片刻，然後才想起來問：“怎麽樣，怎麽樣？”

  楚灝細細品味，然後說：“比禦膳房做的牛肉還好吃。”

  “嘿嘿。”朱鶯鶯開心的笑了笑，說：“那就是你吃過最好吃的咯？”

  “當然。”楚灝說，“你廚藝越發精進了。”

  朱鶯鶯心想，她確實是西餐比中餐更為擅長，卻沒想到，楚灝也發現了。

  “謝謝太傅大人誇獎~”朱鶯鶯提了下尾音說。

  楚灝繼續吃，但今天，他發現朱鶯鶯有些不一樣，吃完之後，他才問：“你有心事？”

  “嗯。”朱鶯鶯並不隱瞞，她點了下頭後，從手肘撐著桌麵，改為坐直起來離開桌子，她不自覺的雙手抱臂在胸前，說：“之前我不是說，來京城還有替我父母尋親嘛？尋的是我大姐，早兩個月前我就找到她了，當時她不肯認我，今天她卻找到清苑來，還跟我說，她得了重病，時日不多了……”

  說到這裏，朱鶯鶯表情嚴肅起來。

  “什麽重病？”楚灝問，“我可以幫你尋幾個厲害的大夫。”

  朱鶯鶯抿了抿嘴：“她沒說，而且，我懷疑她是騙我的。”

  朱鶯鶯這時才抬眼看向楚灝，不出所料，楚灝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她繼續說：“其實我也不想這麽揣測，但她看起來還健康得很，不像得了病的樣子……而且她嫁的人是大理寺少卿，與我們家天上地下，她到現在用的都是假身份呢，若她真的時日不多，為何不說回鄉見我父母親一麵，反而是叫我去她家裏，讓她盡姐姐的義務？我想不明白，曾經我去時，我窮酸，她嫌棄，難道是因為我如今有些名堂了？可做廚師又不是做官兒，有什麽好巴結的？”

  楚灝道：“是哪個大理寺少卿？”

  朱鶯鶯答：“姓熊的，叫……熊傑瑋。”

  楚灝頓了頓，雖有不忍，但還是照實告訴朱鶯鶯：“你還記得戶部尚書高毅嗎？今日我已經把他罷免了，不過罷免之前，他已經將你與我的關係告知了五王爺，而熊家，一直都是為五王爺辦事，若真如你所說，你的姐姐前後態度反差如此之大，實在不難讓我懷疑，她的夫君也有參與其中。”

  “難怪！”朱鶯鶯馬上明白了，她嘲弄的笑了一聲：“嗬，我說呢！當時生怕我攀上她的親，怎麽今天一口一個小妹叫得那麽親熱？原來啊，唉，真不知道我們家的姐妹親情都是些什麽……”

  就算朱鶯鶯是外來的心，也被這樣的血緣親情給打擊到了。

  楚灝看她難過，立即說：“我隻是有此猜測，倒也不能作數。”

  “不。”朱鶯鶯搖搖頭，“今天熊傑瑋也親自來了，他的態度很明顯，你的猜測是對的。還好我有跟你說，不然我還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那我跟他們來往，會影響到你嘛？”

  “不會。”楚灝語氣平淡，但話裏所表達的態度卻是那樣堅定：“若連讓你正常與人交往都不能，我這太傅當的還有什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