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烤鴨的廚師下意識回答道：“是棗木。”

  “難怪。”朱鶯鶯說，“我說你這烤鴨怎麽特別紅一點，原來是熏出了棗紅色，棗木難得，這麽粗的都得長幾十年吧。”

  原本廚師覺得，朱鶯鶯與他說話是妨礙他，這時聽完，不由得說一句：“你懂得倒不少。”

  起碼比普通的丫鬟懂得多多了。

  他說：“咱是丞相府，還能用不起這幾根棗木？”

  “是了，您這一會兒該燎鴨襠了吧？”朱鶯鶯問。

  燎鴨襠，就是專門燒一下鴨屁股，因為鴨襠不易上色，所以要專門挑到火上，來回晃動燎烤。

  廚師自然時刻把握著火候，現在離燎烤的步驟還差一小會兒，他又道：“這你都知道，你還會烤鴨不成？”

  朱鶯鶯謙虛的說：“不會，隻是聽人說過。”

  廚師點點頭不再說話，而是專注的看著掛爐。

  朱鶯鶯知道他現在必須要好好看著火候了，有時候稍差一秒，口感都會截然不同，她於是走到後麵桌子邊上，繼續安靜的假裝擦桌，實際在這裏偷師學藝。

  在丞相府的後廚觀摩了一圈，再回去找九王妃的時候，九王妃見到她，臉上又是一副要氣炸的表情。

  “好呀你，讓你去放個禮品，跑哪裏偷懶去了！”

  九王妃此時已經落坐在席間，宴席擺在丞相府最大的中廳前，兩旁做了高架，沿著中廳前的院子圍成一個大大的橢圓，中間一條紅毯一直鋪到中廳門口，是為一會兒盛裝打扮後的丞相府小姐，可以從中間走過，接受賓客們的祝福，最終在中廳門前加笄，即是得到象征成年的第一支簪子。

  九王妃落座的位置最靠前，挨著九王爺的位置，不過他們一人一桌，沒有坐在一起。

  朱鶯鶯被她質問，便說：“回王妃，丞相府太大了，我第一來，不小心迷路了。”

  礙於九王爺就坐在鄰座，九王妃沒說什麽。

  朱鶯鶯於是又想躲到丫鬟們身後去，但是才動了動腳，就被九王妃發現了：“去哪裏？”

  “回王妃，我站後麵一些去。”

  九王妃看一眼九王爺，說：“你站後麵，一會兒誰為本王妃試菜？站到本王妃旁邊來！”

  “試菜？”朱鶯鶯一開始不明白是什麽意思，說完她又想到，“試毒是嘛？”

  九王妃嫌棄的看了她一眼，說：“知道就是，王爺說讓你開開眼界，本王妃就給你個機會吃丞相府宴的菜，你還不謝本王妃？”

  “謝王妃。”朱鶯鶯於是說。

  因為側妃的緣故，九王妃還是看她不爽，就問：“你昨天給側妃吃的什麽東西？”

  “豬……”朱鶯鶯本想照實回答，但她也是看過一些宮鬥劇的，這個菜名她說什麽也不能告訴側妃，側妃吃不了油腥，聽到“豬腳”這兩個字估計就要反胃了，更別說一邊想著油膩的豬腳，一邊喝湯，恐怕更是不行，所以萬一說了，九王妃轉頭就讓人去告訴側妃可怎麽辦？

  這麽想著，朱鶯鶯沒說下去。

  “豬什麽？”九王妃追問。

  “朱大壯特製十全大補湯。”朱鶯鶯一臉平靜的說道。

  這話又讓九王妃“嗬”的笑了一下，“你真叫朱大壯？”

  “嗯，我爹給我取的。”

  “哪個大，哪個壯？”

  “大小的大，強壯的壯。”

  “那就是一頭豬的豬咯？”九王妃不以為意的笑問道。

  朱鶯鶯正色：“朱雀的朱，王妃身份尊貴，還是不要開這種不入流的玩笑比較好，不然我會以為我還在小山村裏，而不是已經來到了京城。”

  “你……”九王妃一噎，但因為朱鶯鶯說的確實有理，她頓了頓，還是把頭轉向了前麵，正襟危坐，不再與她眼裏的下人朱鶯鶯聊天了。

  終於消停了一下，朱鶯鶯的視線也得以解放出去，她就站在九王妃身後，自然是視野最好的位置，放眼望去，高朋滿座，金樽玉盞

  ……忽然一個人撞進她的視線。

  見到楚灝的第一時間，朱鶯鶯就做出了“楚大人”的口型，當下沒人擋著她，但她還是踮了一下腳去看。

  太久沒見到了呀，她的一號心動男嘉賓！

  楚灝是與丞相還有三王爺一同過來的，走在兩位最是位高權重的前輩身邊，他收斂了鋒芒，一副謙遜有禮的樣子，微微低著頭與他們說話，不時得到他們肯定的目光跟回應。

  朱鶯鶯遠遠的看著，丞相她不認識，但三王爺是個王爺她倒是知道，因為他穿的是繡有四爪蟒的衣服，跟九王爺衣服上花紋一樣。

  不愧是在我心裏超過了一百分的男人，原來他在京城混得這麽好！朱鶯鶯想，能跟王爺不用拘禮的說話，一定是很厲害的大官了吧？

  幾個月不見，好像稍微瘦了點……朱鶯鶯又盯著楚灝的臉看，一種想投喂楚大人的衝動，讓她產生了這樣的錯覺，其實楚灝沒變，還是恰到好處的身材，輪廓分明的五官。

  楚灝在同樣靠前的位置上落了座，丞相跟三王爺走了，換了一個年輕姑娘撲到他身邊，準確的說，是撲到他的桌子上，他及時讓開了。

  這裏宴席都是席地而坐，矮長桌後麵擺放著軟墊，男賓在墊子上盤踞而坐，女賓則是跪坐。

  楚灝側身躲開了摔倒在他桌子上的易君婷，因為很確定她是假摔，所以楚灝並不想去扶她，反而說：“注意你的身份，易大小姐，這裏是宴席，不是酒樓。”

  易君婷本想著製造一個失誤，讓楚灝關心自己，順勢也能在他桌邊說說話，好讓今天參加的宴席的所有大小姐，包括淳於婭楠看看，到底誰才是與楚灝最親近的人，卻不想，楚灝對人對事一絲不苟，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都不肯，就用這麽冰冷的聲音提醒了她！

  趕忙把手從桌子上收回來，順勢跪坐在了楚灝這桌的坐墊上，易君婷這一套動作做得還算優雅得體，她頂著一張精致的臉，想開始對楚灝撒嬌：“楚哥哥……”

  “怎麽坐下了？”楚灝一本正經的問她，“你的位置不在這裏。”

  易君婷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沉默兩秒後，她憤憤的起身走人。

  “楚哥哥他完全不懂！”走回自己席位的路上，易君婷還朝丫鬟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