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和殿內，表麵上是皇帝正與禦史大夫談公事，其實卻是親舅舅與親外甥在話家常。

  楚灝對自己的婚事並不著急，或者說，根本還是一點興趣都沒有，他繼續以禦史大夫的身份道：“元嘉公主日日往宮裏跑，還從不向內務府申報，這不合規矩，該讓她到禮部去學習一下。”

  皇帝笑了：“哈哈，這麽說你娘，讓她知道了，她又該來與朕告狀咯。也罷，朕也是不同意，她整日在朝裏給你尋親家的，到年底鄰國上供，朕再給你好好物色一個別國的公主，丞相女兒，朕覺得還是差些。”

  結果還是要給他安排婚事。

  楚灝道：“臣若有心儀之人，到時自會請皇上賜婚。”

  “好，好。”皇帝連說了兩個好，才朝他揮揮手：“那你忙去吧。”

  “臣告退。”

  楚灝站起身，大步走出了保和殿。

  陽光從恢弘的殿門投進來，投到金碧輝煌的大殿上，映出楚灝的影子，他得天獨厚的高貴外形與氣質，唯有在這裏，才顯相得益彰。

  總管太監目送楚灝走遠，這才彎著腰走到皇帝旁邊給他端茶。

  皇帝這時後知後覺的問：“剛才他這意思，是有心儀的人了？”

  “這……”總管太監為難的頓了頓，又說：“不能吧？”

  皇帝說：“也是，他整日幫朕忙前忙後的，哪有時間接觸女孩子？”

  他說著，露出一副引以為傲的表情，他的妹妹元嘉公主，這輩子沒幹什麽好事，就是這個兒子生得特別好，一進朝堂，就能穩住暗流洶湧的局勢，平衡各方勢力的紛爭，幫了他許多忙，也讓他這個皇帝偷了不少閑。

  “年輕人呀，還是要多經錘煉。”皇帝為他借著楚灝偷懶而找了個合理的借口。

  不過他心裏也隱隱有些擔憂，現在楚灝隻為他辦事，還並不偏袒任何一位皇子，但若哪天他投入別人的陣營，是他寫了名字，留在匾額後的那位皇子還好，若是別人，豈不是會成為朝中最大的隱患？

  帝王之家就是如此，再是血濃於水，也敵不過權力的鬥爭。

  皇帝收起了好舅舅的模樣，臉上露出威嚴的表情，對總管太監說：“讓人把丞相傳來，朕有話要與他說。”

  “是，皇上。”

  朱鶯鶯在熊府門前等了又等，正打算先去附近買點東西，再回來邊吃邊等，門卻開了，開門的還是那個門童：“你走吧！我問了我們主母，她沒有兄弟姐妹，你找錯地方了！”

  找錯了？朱鶯鶯想，難道是朱有得記錯了地方，或者把同名同姓的人與她大姐弄混了？

  既然別人說沒有，她也就不糾纏，點了點頭正要走，門裏卻又跑出來一個婦人，婦人比較年輕，三十多歲的樣子，衣服穿得很好，但舉止行動有些不端莊，像是……小妾的做派。

  “等等，你找朱芸芸？”她三五步扭著走出門來，說話時，頭還左右晃動，很像一條水蛇，不過她的臉蛋生得不錯，倒是個美婦人。

  “嗯。”朱鶯鶯應了一聲，但因為剛才門童說她找錯了人，所以她也沒什麽好多說的，隻聽這人還有沒有後話。

  她果然還問：“朱芸芸是你什麽人呀？”

  一旁的門童接話道：“小娘子，主母說是找錯了，這位姑娘要找她的姐姐，主母家裏就她一支，沒有其他兄弟姐妹呀。”

  “找錯了？”方氏湊近看了看朱鶯鶯，繼續說：“瞧瞧這樣貌，這小嘴，長得一模一樣，能是找錯了？來，我帶你去見見她，你隨我進來吧。”

  朱鶯鶯也擔心，門童將她拒之門外，是不是其中有什麽誤會，畢竟她千裏迢迢的來到京城，隻單單靠一個地址尋朱芸芸，若還不再三確認一下，未免太草率了，何況又不是她要硬闖，是有人好心要帶她進去。

  門童還想阻攔：“可是主母說……”

  “主母說，主母說。”方氏重複了兩句，“主母從嫁到熊府開始，多少年都沒回過娘家了，萬一真是她娘家的親戚尋來了，錯過了可怎麽辦？而且我看這姑娘的年紀，恐怕是朱芸芸離家之後才出生的吧，她見都不見就回絕？”

  門童沒話說了，隻好讓到一邊。

  聽到說很多年沒回娘家，朱鶯鶯覺得，還好沒走，說不定她沒找錯人呢。

  方氏領著朱鶯鶯進了院子，一邊問她：“你家在哪裏？家裏是做什麽的呀？”

  以為她是要確認自己的信息，與他們家主母的對不對得上號，朱鶯鶯便說：“在臨江城，我爹以前是屠夫。”

  “屠夫？”她微微拔高了音調，馬上又緩下來：“哦，對了，朱芸芸是你姐姐？不是姨娘？”

  “是我姐姐。”朱鶯鶯說。

  “姐姐？”她又驚訝了一下，“朱芸芸的女兒，可是跟你差不多大了呀，你說她是你姐姐？”

  怕她因為不相信而不帶自己去見朱芸芸，朱鶯鶯於是解釋道：“我們家十姐妹，她是第一個，我是第十個。”

  “十姐妹？”方氏又是一驚，隨即覺得自己有些誇張，便笑笑道：“不好意思，我這人習慣學著別人說話，聽一句學一句的，你別介意。”

  “沒事。”朱鶯鶯說。

  方氏越是得到答案，臉上笑得越是歡，隻不過她走在前麵，朱鶯鶯看不到她的表情。

  跟著方氏來到一處廳堂，朱鶯鶯見裏麵坐著兩個人，主位上是個老太太，側邊次位上是個中年女人，旁邊還有幾個下人服侍她們左右。

  方氏扭著身子跨進去，說：“大娘子，你看我把誰帶來啦？”

  次位上的中年婦女便是朱芸芸，她眼睛看到方氏身後的朱鶯鶯，手中的茶杯馬上打翻在地，主位上的老太太隨即問道：“怎麽回事？這小丫頭是誰？”

  “還不幫我收拾一下！”朱芸芸先朝下人發難，而後才對老太太說：“這兩日總熬夜看賬本，身子差了些，驚擾母親了。”

  老太太說：“身子差就多休息，賬本也不是一天就能看完，家裏的事情也不是一天就能管清楚的。”

  “母親說的是。”朱芸芸回答，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