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鶯鶯說：“爹，你跟我有什麽話不能直說的呀？是不是劉田生進去之前，還來咱家拿過錢了？我給您跟娘的夥食費，你們都給他了吧？”

  其實朱鶯鶯早就猜到了，她給家裏的夥食費有大半都進了劉田生的腰包，因為如果他到朱家來沒拿到錢的話，一他不會再頻繁的來，二他肯定會把朱有得揍一頓。

  而那段時間朱有得沒被揍，劉田生也還是總來。

  朱鶯鶯猜到但沒有說，就是默認了，朱有得可以拿這個錢消災，她之前住在縣衙，也不想自己不在家的時候，劉田生因為拿不到錢又把兩個老人給揍了。

  但是現在，劉田生已經沒法上門討錢了呀，為什麽朱有得還要偷偷去幹活掙錢，她想不通。

  “哎，這，額……”朱有得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終於是雙手放在臉上狠狠的搓了一下，然後走進堂屋去問張翠蘭：“賬本你收在哪裏了？”

  張翠蘭默默的帶著他去找。

  再出來時，朱有得手裏拿了一本厚厚的賬本，朱鶯鶯一開始以為是他做生意的賬本，卻沒料到他說：“這是，這些年家裏欠的債，都記在這本子上了。”

  朱有得說著把賬本放在地上，翻開給朱鶯鶯看。

  朱鶯鶯看上麵密密麻麻的數字看得眼睛發暈，她定了定神，問：“都是借的誰的？”

  朱有得說：“全是家裏親戚，同爺同奶，最親的那些親戚，借了個遍。”

  朱鶯鶯這才明白，為什麽朱家現在都沒有親戚來往了，感情還欠著別人這麽多錢沒有還。

  朱鶯鶯拿過賬本勉強翻看了一下，又問：“怎麽借了這麽多？”

  朱有得說：“之前你二姐夫生意做得不好，需要添錢進去，從那時候開始借了一些，後麵你其他姐姐也有些困難，稍微借了點，再後麵，你五姐夫，劉田生，他自己去借了一圈，把能借到的都借過了。”

  “所以您才要偷摸去打工掙錢啊？”

  朱有得點了點頭，說：“前麵的爹已經還了一部分，慢慢來，我總能還完的，你不用操心。”

  話雖這麽說，但畢竟她現在的身份是朱家的一份子，朱家欠的錢，還不是要落到她的頭上嘛？

  朱鶯鶯低頭翻著賬本：“這一共大概是欠了多少呀？”

  朱有得算得仔細，馬上就答：“四百九十七……”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朱鶯鶯想：應該不是文，那也不能是兩吧？

  朱有得繼續說著：“……兩零八十八文。”

  朱鶯鶯不免驚道：“咱家親戚這麽有錢？！”

  “也都是有些家底的呀。”朱有得說，“何況你五姐夫每次去，都說是我不行了，家裏急用錢，所以別人都傾囊相助，結果——”

  他說到這裏不願再說，朱鶯鶯聽著不由得瞥了一眼堂屋，朱苗苗正站在門口，接收到朱鶯鶯的目光後，她低下頭，默默的走回屋子裏去了。

  朱有得這時說起了別的：“錢，爹是一定要還上的，現在我做一下修山的工，等攢了點錢，再去把鋪麵盤回來，幹點老本行慢慢還，得在走之前把錢全都還上呀，不然吃席的時候都沒人來。這些咱家最親的親戚，現在都不敢跟我們來往了。”

  朱鶯鶯看朱有得修山回來，臉上一副疲態，雙眼顯得更凹陷了，皺紋爬遍他一整張臉，頭發不僅花白，還掉得沒幾根了，想他這副模樣若還要拉豬肉上街去賣，實在夠嗆，朱鶯鶯於是說：“還錢您就算了吧，這錢我爭取給您還上，明天我不休息了，我上街出攤去。”

  本來睡在漏雨的堂屋時，她就想了，還是得掙錢呀，得另外建一座大房子，得配一輛自己的騾車，這樣住行才能方便，她在古代的生活品質才能提高。

  雖然她是穿到了一個家徒四壁的人家，但她總不能一直家徒四壁的住下去嘛。

  “爹怎麽能讓你一個人還債呢？”朱有得說。

  “那您非要幫我也行。”朱鶯鶯也不推脫了，“但是修山那種活就真的別，你要是知道後山哪裏有竹林的話，明天早上帶我去。”

  朱有得到底還是對後山熟悉一些，因為他得給家裏砍柴，所以時不時就會去後山一趟，一些不顯眼的竹林他都知道在哪。

  第二天一早，朱有得帶著朱鶯鶯上山找竹林，找了山腳下顯眼的兩處，朱鶯鶯都說不行，朱有得不知道原因，但還是帶著她繼續找，終於在一處坡下找到沒被人走過的竹林，朱鶯鶯下去看了看，說：“就是這裏。”

  朱有得以前是屠夫佬，他隻懂賣豬肉，別的一竅不通，這時他跟著下了坡，環視一圈也沒看出這片竹林有什麽特別的，除了一根竹子都沒被人砍過之外。

  朱鶯鶯沒管他，已經蹲在地上開始挖竹筍了。

  靠山吃山是全人類的智慧，所以外麵那些顯眼的竹林裏，竹筍早就不知道被誰給挖完了。好在這古代山多人少，資源豐富，找找總還是有的，而且會有很多。

  朱有得見朱鶯鶯挖出了竹筍，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你是來挖筍！”

  “嗯，現在正是挖竹筍的季節，爹你不知道麽？”

  “還真不知道。”朱有得怪不好意思的說，“爹對種東西、莊稼都是搞不懂，得虧你是讓我找竹林，竹子我認得，你要是讓我找禾苗，那我反而認不出。”

  頓了頓，他忽然又道：“咦，娃兒，爹都不知道的事，你是怎麽知道的呢？”

  朱鶯鶯絲毫不慌：“那是因為全世界隻有你一個人不知道。”

  “是嘛？”

  “是。”

  “可是你娘也不知……”

  “哇，好大一個竹筍！還這麽嫩！”朱鶯鶯突然沉浸在挖竹筍的喜悅中，成功把這個話題敷衍了過去。

  才在竹林裏挖了一小塊地方，朱鶯鶯就挖出了一大堆竹筍，她用的是砍刀，刀尖處有一個彎鉤的那種，所以正好先用彎鉤把土挖開，露出整個竹筍之後，再用砍刀砍下來。

  朱有得沒帶工具，但還是徒手幫她挖了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