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鶯鶯算是聽明白了，所以她也反駁了朱苗苗的話：“什麽錢拿不回來？他就是把錢全賭了！這種話你也信？”

  朱苗苗已經在瀕臨奔潰的邊緣，被朱鶯鶯一問，她馬上就嚎哭起來：“小花……嗚嗚……小花啊……娘對不住你……”

  朱鶯鶯看著她就來氣，劉田生一再過分也有她的功勞在裏邊，最初來朱家要錢時，也都是她在一旁哭著幫要的，不然朱有得不能把家裏的錢都給了他們，還不是因為朱有得心疼自己的女兒。

  結果她倒好，別的事情都順著劉田生就算了，連賣女兒的事也能答應，朱鶯鶯氣不打一處來，直說道：“你哭有什麽用？連自己女兒都保護不了，哭什麽？小花是你跟劉田生一塊帶去賣了的吧？”

  朱鶯鶯一針見血，說到了實情上，朱苗苗更是崩潰，隨即跌坐在地：“你說的對，我不配當娘，我、我還不如死了算了啊啊啊……”

  她說著又開始大哭起來。

  朱鶯鶯知道生氣沒用，趕緊深呼吸一口，然後問她：“人在哪？多少錢賣的？多少錢能贖？”

  朱苗苗還在哭，嗚嗚啊啊的說不出半個字。

  “說話！”朱鶯鶯吼了她一聲，女兒都被賣了，她日子倒是過得下，地下賭場的人被抓，那都多少天的事情了，人是在這之前被賣的，那又是多少天的事情了，這麽多天她都能在家裏待得住，就這一會兒偏哭得要死要活。

  朱鶯鶯覺得，她隻是想來哭錢罷了。

  朱苗苗抽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人、人賣到了芙、芙蓉巷的怡紅院，賣、賣了、賣了三十兩銀子……”

  “又是三十兩？”

  上次三十兩賣了她，這次三十兩又賣了自己女兒。

  劉田生果然無可救藥。

  朱鶯鶯雖然問得急，但這會兒也不免在原地踱步，她沒有那麽多錢了啊，之前跟應豐預支了三十兩，現在都還屬於還債中，難道再去問應豐借錢嗎？

  可他已經幫過自己一次了。

  正在朱鶯鶯糾結之際，魏長生問她：“鶯鶯姐，你不找楚大人幫忙嗎？找他的話就能解決了吧？”

  朱鶯鶯還沒說話，朱苗苗就已經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鶯鶯，你還認識縣衙裏的大人啊！你幫幫姐，找不回小花，姐真的想死了，每一天都想死，一開始以為你姐夫說的是實話，一天天過去，發現都是假的，他根本不打算把小花帶回來，我的小花，啊啊，我的女兒……”

  朱鶯鶯知道，被賣進窯子裏可不是開玩笑的事，一旦遭遇了什麽，結果都是不堪設想，她沒法顧慮太多了，忙跑回縣衙去找楚灝。

  劉田生跟朱苗苗她可以不管，但她的小外甥女她要管，每次見到她，劉小花總是奶聲奶氣的叫她“姨娘”，這麽可愛的寶貝，卻偏偏攤上了如此不靠譜的父母。

  朱鶯鶯穿過遊廊，來到剛才楚灝跟欽差大人談事的中廳，見他們兩人還站在裏麵說話，她隻好先走到門口，探出一個頭往裏看了一眼。

  怎麽說欽差大人還在裏麵呢，總不能直接把楚灝叫出來吧？

  朱鶯鶯一邊在等，一邊把身上所有的錢拿出來數了數，她隻有不到一千文了，根本不夠。

  她低著頭，一雙黑色長靴出現在她的眼前，楚灝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找我？”

  朱鶯鶯忙抬頭，又看附近沒有欽差大人的身影，便問：“你不是在跟欽差大人講話？”

  “講完了。”楚灝說。

  朱鶯鶯忙道：“那，可不可以幫幫我？”

  聽朱鶯鶯說了大致情況，楚灝便問：“你是希望我幫你出錢，還是希望我去抓人？”

  朱鶯鶯明白他話裏的意思，縱然原主是個法盲，但她也知道一條，買賣兒童在本朝是非法交易，雖然窮人家裏常出這種事，但大多是因為買賣兩家都會把事情自覺隱瞞，加之古代人口普查不及時，最後往往都以失蹤論處，這才逃避了律法的審判。

  朱鶯鶯想也不想：“當然是抓人。”

  早在劉田生去家裏打砸要錢的時候，她就希望劉田生能進去了，而今日也不是她使壞，是劉田生自己在泯滅人性的路上越走越遠，怪不了她大義滅親。

  盡管她已經猜到，外麵的朱苗苗在得知她的回答後，一定會埋怨指責她，家裏父母親也不一定能理解她，但她不能由著他們一直把劉田生慣下去，一而再再而三的話，難道真要等劉田生實現自己說的，殺了他們全家之後，才到地府裏去後悔嗎？

  那不是善良，那是愚蠢跟無能。

  楚灝連官兵都沒帶就跟朱鶯鶯一塊兒出發了，到怡紅院拿人而已，他一個人足夠。

  換了旁人，楚灝絕對不會問出“出錢還是抓人”的問題，他的原則性極強，犯錯便要懲治，不存在包庇，更不會徇私枉法，但他已經開始偏愛朱鶯鶯了，想到她可能會跟其他人一樣，這種事情更希望在自家解決，不想讓家人承受牢獄之災，他竟然給了她贖人不抓人的選擇，這是以前的楚灝絕對不會有的，他從來都是被人說執法無情，網開一麵隻有在他這裏不可能成立。

  不過好在，朱鶯鶯沒有選擇前者，楚灝感覺自己沒看錯人。

  一齊來到芙蓉巷之後，楚灝問朱苗苗：“是哪一家？”

  這一整條街的店都叫“怡紅院”，但每一家都掛著不同的招牌。

  朱苗苗是自己偷跑出來的，來之前她也沒敢問劉田生，人賣到那一家去了，便說：“我不知道……”

  說著她拉了拉朱鶯鶯的衣袖，靠到她旁邊小聲問：“鶯鶯啊，驚動了官爺，你姐夫他會不會被……”

  “會。”朱鶯鶯直截了當告訴她，“他該蹲大牢了。”

  朱苗苗臉上馬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說：“啊？那不去了，不找了，不找了，我走吧……”

  “你在說什麽啊？”朱鶯鶯又要被她氣得背過氣去，“你女兒現在什麽情況都不知道，她是被賣去了怡紅院，怡紅院是什麽地方？你就管劉田生好不好過是吧？”

  朱苗苗說：“你跟官爺說說，說是我們弄錯了行不行，你再幫姐想想別的辦法，之前在官府你都能拿出三十兩銀子，現在再拿三十兩不是問題吧？我是來官府找你，但我不是要你找人把你姐夫抓進去啊……”

  朱鶯鶯看著她，冷冷道：“就算我還拿得出三百兩，我也不會用這個錢包庇劉田生，你要走就走吧，讓小花看看，生養她的都是什麽無情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