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的溫度，可是這怎麽可能？

  高璐難掩心中的詫異，因為在“公司”之中，恐怕沒有人比她更了解眼前男人的過去，事實上她之所以接觸到“公司”的存在，後來又成為了遠港精神病院的護士，也全都和對方有關。

  所以她很清楚, 眼前的男人早就死了。

  在她知道“公司”和“黑牆”的概念存在之前，就在一場墜樓的事故被確認當場死亡，她還記得去認屍體的時候，屍體早已被摔得四分五裂，沒有一處完整的樣子。

  後來，當死去男友的鬼魂找上門來時，她才知道了事故的真相。

  那場事故, 其實是男友自導自演的, 其目的便是為了通過“黑牆”給予他的試煉。

  可是, 為什麽早就死了的人，皮膚的觸感卻變得像一個活著的人？

  雖然“公司”對於畸變體長期的研究，已經確定了畸變體能賦予幽靈實體，可實體終究和活著的人相距甚遠。

  “你剛才說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死亡並不是結局？

  這話高璐曾經也聽對方說過，可在她的理解中，對方指的是“黑牆”的饋贈。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死亡隻是我們……或者說是你此刻經曆的一段過程，而我，已經完成了這段過程。”

  男人沒有鬆開高璐的手，反倒是握得更緊了。

  此刻冰冷與溫暖強烈對比，就是死者和生者之間的距離，“我之所以能觸碰到你，是因為‘畸變體’的特性。”

  早在他們還活著的時候，各地就已經開始出現畸變體襲擊的事件。

  從理論上來說, 畸變體便是當幽靈的意識膨脹到一定程度之後所誕生的畸形產物, 它們不斷吞噬活物, 並將自己能夠汲取到的一切“養分”據為己用, 從而完成實體化的轉變。

  通常來說，畸變體都是危險且沒有自我意識的產物，可在一些極其罕見的情況下，也會出現能夠保留自我意識的畸變體。

  這些極為稀有的個體能夠切入地切換實體與虛無的狀態，而“公司”正是因為知道這裏一點，才頻繁地開始向不夜港派去調研團隊，因為在這個領域的研究上，有一個先驅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麵。

  那個驅鬼人曾經為了更深入的研究，遠離了自己家族，在不夜港之外森林展開了長時間的研究，而他所有遺留的成果，都隨著他靈魂的消亡被永遠地埋葬在了森林裏的某處。

  隻是，“公司”的所有調查，都隨著不夜港的劇變而被迫宣告終止，至此，畸變體項目的研究便陷入了無限期的停滯狀態。

  並且他們得到了一些消息，傅征的手稿極有可能已經落入了高木恩克朗手中。

  “被關在遠港精神病院的地下三層, 可是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 不過也正是這段時間，給予了我了解自身的機會。”

  暗無天日的環境, 以及就連遠港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員也不敢輕易染指地下三層的規矩，導致他們常年都不得不待在一個狹小的房間裏。

  有些幽靈在變得扭曲而瘋狂，然而他卻在適應了黑暗之後，展開了自己的研究。

  “而這，就是我研究的成果。”

  “你指的是……死而複生？”

  高璐知道這是多麽具有衝擊性的消息，若是這個消息被傳開，勢必會在幽靈之中引發強烈的震動，這也極有可能成為大多數幽靈未來的目標。

  對於幽靈來說，時間的概念變得模糊，由於失去了目標與動力，他們便總是毫無目的地遊蕩著，直到最後的自我意識消失，永遠地消失在這個世界。

  “不止是死而複生，我所到達的，是那個糟老頭子都沒有觸及到的地方。”男人說道，“而我這次來找你，就是為了給你分享這個秘密。”

  糟老頭子是男人對院長特定的稱呼。

  雖然研究部門將他能力的『可塑性』和『開發程度』都給予了很高的評價，但院長卻是地下三層病人們難以逾越的高牆。

  真正約束那些厲鬼的並不是病院特質的病房，而是對於院長的恐懼。

  說話間，高璐手中的溫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比她手心還要冰涼的觸感，她一用力，被她在握在手心裏的手掌便被打散了，她的視線隨著被打散的手掌一直轉移到了男人的胳膊上，才驚訝地發現他的整條胳膊此刻都成了液體化的狀態。

  這不是人類能夠做到的程度，也不是幽靈的特性。

  好像就在這一刻，對方已經由生物徹底轉變成了水的概念本身。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高璐一時間也難以定義此刻出現在自己麵前的究竟是什麽人……或者說，是什麽生物。

  “答案是妖怪。”

  男人說道，“據我的了解，所謂妖怪的概念，不過是人們依照古時的一些傳說，對於那些無法理解生物的統稱，至於他們是怎麽來的，又究竟存在著多少種類，他們則根本沒法解釋清楚……但是我找到了答案，種類是無限的——一旦邁過了畸變體的過程，就會有一種新的妖怪的誕生。”

  在他看來，妖怪似人非人的變化也很好理解。

  在妖怪誕生頻率最高的古代，那些具有自我意識的厲鬼在一次次畸變體化的過程中重塑了新的身體，從而誕生出了那些人們耳熟能詳的民間傳說。

  而他，便用實際行動，證明了那些民間傳說是真實存在的。

  正因如此，他才專程從零餘市來到了青空市。

  呂以橋隻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色，真正讓他感興趣的，是極有可能和他一樣，知道了這個秘密存在的存在。

  “高木恩克朗。”

  男人說出了這個名字，從他離開遠港精神病院後得到的種種消息，這個名字不但意味著“公司”的頭號大敵，還和他一樣是這一秘密的知情者。

  “我需要知道他在什麽地方，我希望你能替我找到他的下落。”

  “黑牆”的饋贈或是畸變體的轉化在他眼中還停留在入門的階段，此時此刻，唯一有資格和他談論“進化”的人，就隱藏在這座城市的某處。

  “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他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