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難道忘記了麽，我能看見你的內心，自然也能知曉你內心深處的想法。”

  大祭司說道，“你潛入這裏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出我的身份，在知道了這一點之後，你覺得我還會出現在你的麵前麽？更何況, 你剛才所說的，都是違心之言。”

  話雖如此，她的聲音卻沉了下來。

  她本以為方田會立刻發動能力，讓她的腦海中出現一陣短暫的空白，然而方田接下來的反應卻出乎了她的意料。

  逃跑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並未停留太長時間，他便將全部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她的能力之上。

  她很快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法再跟上方田的思維了。

  “我剛才一直在思考, 你的能力究竟是什麽時候發動，又是通過怎樣的方式影響到了我。”

  提議遭拒, 方田也不急躁，他的語氣反倒是平靜了下來。

  如果對方能力第一次發動的地點位於懺悔室，那麽等待他的將會是十多種可能，等他一一確定了這些可能性，“公司”的援軍恐怕早就將這裏圍得水泄不通，縱使他能夠消除自己存在痕跡，可一旦對方采取了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的對策，他和林玖將很難從希望之屋安然脫身。

  由此，他猜測大祭司之所以和他說了這麽多，目的便是為了拖到援軍到達，看起來她雖然能夠侵入人的內心，但缺陷在於能力的殺傷力嚴重不足。

  恐怕大祭司在近距離交手的情況下，也並沒有能拿下林玖的把握。

  “可如果你的目的是拖延時間，又為什麽要刻意引起我的警覺，讓我萌生出逃出這裏的念頭？”

  要知道，這回是大祭司主動找上了他們。

  倘若她沒有急於介入自己和林玖之間的談話, 而是選擇躲在暗處，那麽他和林玖根本想象不到身份已經敗露的事實。

  方田同時還注意到, 當他產生發動能力逃離這裏的念頭之時，能夠窺見他心中所想的大祭司卻並沒有任何急躁的反應，她應該很清楚他和林玖一定能利用能力發動時所造成的短暫空檔逃離希望之屋。

  直到他打消了逃跑的念頭，反過來琢磨起大祭司的能力之時，她的語氣才發生了明顯的改變。

  於是，一個新的猜測湧上了方田的心頭。

  “你之所以這麽做，要麽是因為你對於自己的能力擁有絕對的自信，認為自己真的能如上帝一般掌控著所有來到希望之屋之人的命運；要麽……則是因為在你窺探進我內心深處之前，你其實並不知道我們來到這裏的目的。”

  事實上，在最初的對話間，大祭司對於他內心深處的想法，便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耳邊的越來越清楚，這讓方田有足夠的理由懷疑對方並不是從他們走進這裏的大門時，就已經窺探到了他們的底細。

  方田始終相信，這世上並沒有無敵的能力者。

  而他也更願意相信大祭司作為希望之屋的幕後掌控者，在“公司”的地位恐怕僅次於老板的核心成員，絕不會是一個對自身能力盲目自信，從而大意到主動讓自己敵人產生警覺的地步。

  越是了解能力存在的人，便越會對未知的能力產生敬畏之心。

  所以，其實從大祭司的突然出現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的博弈就已經展開了。

  “懺悔室並不是起點，而是你開始意識到我的時刻，從那一刻起，你察覺到了衛禾的身份是偽造出來的，這也是為什麽我所看見的‘未來’和衛禾毫無關係的原因。”

  接下來的謎題，就是為什麽大祭司會對他想要逃跑的念頭無動於衷。

  她似乎堅信著即使自己發動了能力，和林玖利用那段空白期逃離了希望之屋也無濟於事。

  可是，這究竟是為什麽？

  一個個體隻能擁有一種能力，即使大祭司將自身的能力開發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也不可能出現心靈窺探以外的能力。

  她一定無法在行動上攔下具有畸變體屬性的林玖。

  這個謎題原本讓方田摸不著頭緒，直到他想起了林玖調查的結果。

  她說，大祭司既不在這間屋附近的房間，也不在監控室裏，林玖找遍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能夠觀察到他們的房間，卻都沒能找到大祭司的影子。

  “究竟是什麽地方能夠讓你看見我們，而我們無論用盡什麽方法都找不到你的存在？”

  “答案是，盒子之外的人。”

  不等方田繼續說下去，大祭司便自己說出了答案。

  因為，她已經窺探到了方田接下來的想法，“恭喜你，你是第一個覺察到這一點的人，難怪院長都輸給了你這種毛頭小子。”

  在方田揣摩她的能力之時，她也並非毫無行動。

  她從方田的內心深處，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幹掉了院長，並一度讓整個暗殺部門變得猶如無頭蒼蠅的“敵法師”，其實根本就是高木恩克朗本人。

  而更讓她意外的是，高木恩克朗這個身份，其實是方田在軍訓時一拍腦門想出來的。

  她都能想象到研究部門和情報部門知道了這個消息時震驚的表情。

  “你的能力很棘手，想要記下這些發現恐怕需要費上一些功夫。”

  在大祭司看來，抹除自己存在的過的痕跡，這簡直就是為方田量身定做的能力，“而且你的身上還存在著比你能力更加棘手的東西。”

  如果她麵對的是一個僅僅能抹除自身存在的能力者，對方便根本不可能意識到“盒子”的存在，而當他試圖利用自己的能力逃跑時，等待他的將會是一個為他量身準備好的牢籠。

  “你並不是不願出現在我的麵前，而是不能出現在我的麵前。”

  “這麽說來，我們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大祭司一聲輕笑，“可惜我們之間的勝負就隻能留到下一次了。”

  ……

  ……

  ……

  一陣短暫的意識空白過後，方田徑直從手術躺椅上坐了起來，他環顧四周，房間裏卻早已沒有了護士的身影，而原本和他高談闊論關於能力和意識的梁醫生，正倒在自己的辦公桌上睡得昏天黑地。

  方田下意識地摸了一把額頭，皮膚上似乎還殘留著一絲冰涼的溫度。

  下一刻，能力發動。

  “撤退吧，林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