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田，你沒事吧？”

  迎著青空市晚上獨有的海風，林玖關切地問道。

  在那一通電話之後，她親眼見證了方田平靜的生活徹底改變了——先是被老師找去談話，緊接著輔導員班主任約談一條龍，由於方田同學本學期缺課次數過多，加上打電話的態度極其囂張, 可謂是罪加一等，因此他不出意料地獲得了學校的口頭警告。

  方田那一通電話打得過於突然，當時就把楚倫和林玖給驚呆了。

  楚倫不得不懷疑自己這位室友是不是喝高了，而林玖則有充分的理由認為方田是昨天的酒還沒醒幹淨。

  要知道，她當時讀高中的時候在班級上就屬於不良少女的典範，作業不做，自修逃課，整天翹課回家打遊戲，可即便如此, 她也沒有囂張到公然打電話向老師打電話挑釁的程度。

  回想起方田昨晚喝醉後嗨到不行的表現，他剛才打電話的語氣簡直和喝醉時如出一轍。

  “……要不要我請你吃頓好的？”

  一時間，林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了。

  在返回寢室之前，方田還接到了暴怒的老父親的電話。

  本著對學生負責的態度，班主任聯係了他的家長，把他入學後近一個月的表現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對方。

  她隔著電話聽著方田老父親罵人的語氣，甚至懷疑後者很可能氣不過今天晚上就訂一張機票跑來青空市把方田暴揍一頓。

  “不用。”

  方田搖了搖頭。

  當他撥通老師電話的那一刻，他忽然間意識到每個人距離人生穀底其實都有隻有一通電話的距離，隻要你現在拿起手機囂張地把老師或是老板和嘲諷一頓，你就能立刻體會到人生跌入穀底的滋味。

  隻是，一個心智健全的正常人一般都不會做出這種行動。

  可作為一名認真負責的名偵探，方田必須在明天前後天前去希望之屋前，切身體會到人生跌入穀底的感覺。

  當你被一群人圍著教訓了長達幾個小時之久後，絕望感便油然而生了。

  而且從客觀事實上來看，在被口頭警告之後，他並不會懸崖勒馬, 可以預見的是，他在今後將會繼續因不可避免的原因翹課, 所以最差的情況，到了期末他也許就會隆重受到退學處分。

  “雖然和真正墜入低估的倒黴蛋還有些距離，但是我已經摸索到門道了。”

  被教訓到麻木的心情，以及猶如行屍走肉般離開教學樓的狀態，這些都不是能通過讀小說或是看電影能夠體驗到的。

  “真的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麽？”

  方田的行動又一次刷新了林玖對他的認知，恐怕就連“狠角色”都不足以形容方田的所作所為了。

  “你難道沒有聽說過麽？人類擁有著無限的潛能，在快要被絕望壓垮之時，這份潛力就會顯現出來，曾經一位普通的上班族，就在極度絕望的狀態下覺醒了新的能力。”

  或許“公司”也正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才斥巨資建立了希望之屋這一公益機構，那些遭遇了絕大變故，被絕望籠罩的人，往往也是最有可能被挖掘出潛能的候選人。

  “那你覺醒了新的能力麽？”

  “沒有。”

  方田搖了搖頭。

  雖然他稍微體驗到了絕望的心情，但是距離被逼到極限還有相當長的一段距離。

  不過他並不是頭腦一熱的莽夫，倘若真的被逼到了極限，他隨時都能用能力刪除掉這著一塊令人不快的“黑曆史”。

  “你不用擔心我，我還留了一手。”

  方田安慰了林玖一句，他能看出林玖似乎是真的被他那一通電話給嚇到了。

  能把天不怕地不怕的林玖給嚇到，就足以證明他剛才那一番作為就究竟有多麽離譜了。

  ………………………………

  第二天一早，方田給老師打了一通電話的事件還在持續發酵。

  學生論壇又一次對他進行了廣泛的討論，新聞部的鄔墨學姐也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大新聞，她一覺醒醒來，就擬定好了新聞標題，並做好了登門采訪方田這位“勇士”的打算。

  畢竟作為正常的人類，青空大學的學生們很難想象方田昨天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給老師打去了那樣一通電話。

  然而在第一節課前趕來方田寢室門口堵人的鄔墨卻撲了個空，楚倫說方田一大早就出門了，出門時還揚言今天的課他也翹定了。

  聽到這令人震驚的言論，鄔墨不得不做出合理性的推測。

  方田同學是不是在某天下課回寢室的路上，被突然從草叢裏跳出來的野生的驢踢了腦袋——她覺得這個推測可能都要比方田的所作所為合理得多。

  七點剛過，方田便和林玖來到了郵件回複的指定地點。

  當然，他接下來的身份就不再是方田了，而是一個名叫衛禾的該溜子。

  第四科的辦事效率一如既往得驚人，僅僅一個晚上，他們便準備好了關於衛禾的全部個人信息，並且還順帶著幫方田填寫好了希望之屋提供的個人信息表格。

  衛禾在初中沒畢業前，就離家出走了。

  常年遊手好閑，早年因偷竊進過局子，然而離開少管所的他並沒有改邪歸正，反而變本加厲，沒錢了就去偷去搶，被抓是家常便飯，而前段時間更是迷戀上了賭博，又在狐朋狗友的蠱惑下欠了一屁股的債。

  催債的人每天都在到處找他，還揚言要用他的一隻手來抵債。

  迫於壓力，衛禾不得不過上了顛沛流離的生活。

  第四科很輕易地就製造出了衛禾相關記錄，並且所有關於衛禾所有的經曆，都是他們根據真實案件東拚西湊過來的。

  二十多歲，就欠了好幾百萬的債務，居無定所，早就和家人斷了聯係，每天一睜眼就要擔心會不會被催債人找上門來，這無疑是相當灰暗的人生了。

  在走投無路之下，衛禾無意中注意到了希望之屋的宣傳，便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投遞了自己的個人信息。

  這一切看起來順理成章。

  “林玖，你一會附在我的身上，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暴露自己。”

  揣摩了片刻衛禾的人生態度之後，方田向身側的林玖提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