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田認為，季文來身上就藏著問題的答案，而這個答案或許也能解釋他和林玖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暮雲鎮的原因。

  在看見了繪畫館二樓的館藏之後，他意識到這裏並不僅僅隻是漫畫中所描述的世界，就連創造出這部漫畫的作者，很有可能也身處暮雲鎮之中。

  看樣子，他們恐怕從季文來口中也問不出些什麽，這位信風科技曾經的老板，此刻患上了嚴重的失憶症，別說來到暮雲鎮的原因，他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不過季文來的存在本身，就是暮雲鎮給予他們的提示。

  他能依照肖像畫的“人物設定”，自行補全關於季文來的設定。

  季文來死於一個多月之前，那時漫畫就因為收入問題停止更新了，網上漫畫的粉絲一片怒罵，而作者很有可能也就是在那段時間人間蒸發了的。

  方田猜測季文來之所以沒有以肖像畫的方式成為館藏的主要原因，是因為他死亡時，漫畫已經確定不再更新，那麽作者也就沒有必要把他的死亡作為未來的素材了。

  “對了，你之前提到了鎮上來了一支樂團？他們是什麽時候來的？”

  “大概一個多月前的樣子？”

  季文來說道，“和我來的時間差不多，我一直都想去看看來著的。”

  這不止源於他對藝術本身的興趣，更因為和樂團來到暮雲鎮的時間讓他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好奇。

  “他們的表演隻有晚上有，我早就想去看了，如果不是你們幫忙，我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看得上他們的表演。”

  季文來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說道。

  委托方田和林玖留在館內幫忙調查，其實也因為他的私心，因為按照繪畫館的規定，每當夜幕降臨時，繪畫館內必須有人看守，否則就會發生非常可怕的事情。

  就連季文來自己也不知道這項規定究竟是由誰製定的，當他“清醒”的那一刻起，這項規定就烙印在了他的腦海深處。

  他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卻唯獨將這項規定記得清楚。

  “我覺得你們如果有時間的話，明晚也可以去參觀一下他們的表演。”季文來將自己的觀影體驗告訴了兩人，“總體來說，演出還是很不錯的。”

  “好，我會去的。”

  方田點頭，“你不用擔心，繪畫館沒什麽問題，如果你實在害怕聽到響動後就待在一樓，二樓的響動不會影響到你。”

  就算季文來不說，他也決定明晚去鎮上的劇院確認一下那些表演者的身份。

  在高木恩克朗的偽裝下，方田絲毫不顧及繪畫館外的黑夜，大搖大擺從正門走了出去，在『恐懼散播者』的影響之下，沿途的行人非常識相地給他讓出了一條道路，期間沒有任何人敢湊上前來拿刀紮他。

  紅衣女人依舊在旅店附近擺攤，隻是這一次方田沒能再吸引到她的目光。

  他們的視線在短暫地接觸後，便錯開了。

  看來欺善怕惡的道理在什麽地方都能行得通，哪怕整個鎮上的人都因為夜色的降臨而陷入了癲狂，他們的本能之中仍然具有恐懼這種最基本的情感。

  不多時，方田和林玖便回到了自己房間。

  依舊是凶殺現場般的景象，旅店老板似乎已經放棄了清潔房間的打算，“髒亂差”恐怕都不足以形容這裏的住宿環境了。

  可是小鎮上的旅店就隻有這一家，在沒有住處的情況下，就算旅店的房間是凶宅也得住進去，否則就隻剩下去睡大街這唯一一種選擇。

  這充分證明了壟斷所帶來的弊害。

  不過現在並不是批判壟斷的時候，方田關上窗戶，揭下臉上的繃帶，直接往床上一躺。

  如果這是遊戲中的世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快速跳過從現在到明天夜幕降臨時的時間，然後前往季文來提到的鎮上唯一的劇院。

  而在回到旅店房間後，林玖也終於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開口問道，“你在繪畫館裏的時候到底想明白了什麽，還有為什麽明天晚上一定要去劇院？”

  她的思路還停留在繪畫館二樓的肖像畫，以及方田提到的“人物設定集”的概念之中。

  好像找到了線索，又好像還是什麽都沒搞明白。

  林玖從來都不是一個善於推理和思考的人，以前讀書時遇到不會做的題目，她通常隻有兩種選擇——直接抄答案，或者幹脆跳過這道題目。

  隻是礙於剛才季文來在場，她沒好意思直接抄答案，因為那會讓他們看起來很不專業。

  他們現在的人物設定是私家偵探，就好比福爾摩斯和華生，兩人相當於一個整體，當著外人的麵問出一些沒水平的問題很有可能會降低外人對他們專業性的評價。

  不過吧，不懂裝懂一向都是林玖的拿手本領。

  當高中老師在快要下課時詢問他們還有誰沒聽懂時，她“聽懂了”回答得比誰都堅定，因為一旦出現了“沒聽懂”這種不和諧的聲音，就意味著這節課很有可能要拖堂了，好在他們班上的兩極分化現象嚴重，學習好的學生不需要老師解釋也懂，學習差的學生老師解釋了他們也懶得聽。

  所以大家都會很和諧地給出“聽懂了”這唯一的回答。

  隻是今時不同往日，以她和方田之間的關係，承認自己沒搞明白並沒有什麽丟人的。

  而方田也如同高中老師一般，耐心地向她講解起了“題目”的答案，“任何故事的創作，都少不了時間、地點、人物，這三大要素，儲藏在繪畫館二樓的肖像畫就代表了這三種信息。”

  人名、死亡時間，以及死亡原因。

  但是除了這三點之外，他們還透露出了一個暗含的信息。

  “你難道沒有注意到麽？所有的死者的死亡地點，都是在青空市，就連其中最遠的旅店老板，也沒有離開過青空市市區，這代表著作者收集素材的軌跡——其活動範圍，僅限於青空市。”

  “可是這和劇院的演出又有什麽關係？”

  “季文來的死亡時間是一個多月前，劇組來到暮雲鎮的時間比他早不了多久，幾乎是前後腳來到暮雲鎮的，如果再將地點限定在青空市之內的話……”

  方田循循善誘。

  刹那間，林玖恍然大悟，終於露出了“凶手隻有一個的表情”，她右手一揮，說道，“說明凶手就是那個劇組！”

  “完全錯誤。”

  方田眼前一片漆黑，看來，他又一次高估了林玖的推理水平。

  從時間和地點這兩條線索來看，那劇組的成員明顯死在了季文來前麵。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季文來死亡前一天，青空市唯一出現的死亡人數超過3人的事件，是一場富商之間舉辦的私人派對，警方給出的原因是稀有食材未能處理好所引發的食物中毒，餐廳的廚師當晚就已經投案自首了。”

  也就是說，劇組的成員並不是專業演員，而是在派對中因“食物中毒”而死亡的賓客。

  真正的死亡原因，恐怕也並不是“食物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