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對。

  在即將步入腦淤血人群的邊緣之時，畫皮鬼終於鎮定了下來。

  它不得不承認方田那堪比原始人一般的表演還能討取林玖的歡心實在是對它認知的極大挑戰，但或許……這是方田有意為之。

  目的就是通過一些愚蠢的行為亂了它的方寸，畫皮鬼承認自己有那麽一刻真的險些著了對方道。

  在和傅家的傳人以及之前那幾個驅鬼人打過照麵之後，它終於回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此次它之所以離開深山老林，便是因為聽說了“高木恩克朗”的傳說。

  在鬼怪之中，有幾百年道行的鬼怪不在少數，可畫皮鬼還從未聽說過“高木恩克朗”這一號人物，它聽說了這個後生的所作所為，覺得它大有占地為王之勢，所以才特地離開山林，想看看對方究竟是和何許人也。

  這個名字的出現，也讓一個失落已久的頭銜重新成為了被厲鬼們討論的話題。

  『鬼王』。

  這是一個相當久遠的稱號，自那場席卷了鬼怪和驅鬼人的戰爭落幕之後，這個名號就永久地被塵封了起來，那些惡名昭著的厲鬼死的死，藏得藏，在預言之人的威懾之下，已經沒有厲鬼敢染指這個名號。

  直到，高木恩克朗在不夜港的所作所為被廣為流傳。

  原本呼聲極高的暗殺王死在了他的手上，這讓不少厲鬼幾乎已經將高木恩克朗視作了鬼王之名的接班人。

  出了這等大事，作為擁有數百年道行畫皮鬼自然不能再繼續隱居下去了。

  隻是它未曾想到此次下山，外麵的世界已然變化萬千，從未見過的高樓大廈取代了它所熟悉的小茅屋，就連彼時的皇宮王城也沒有這般壯觀，有傳言說，高木恩克朗就隱藏在這個城市。

  向他透露這些消息的，是此前在臨海大酒店裏偶遇的幾個驅鬼人。

  不得不說，這個年代的驅鬼人遠比不上它曾經所處的時代，若是當時和它們當時遇上的是現在的這些酒囊飯袋，那場決定各個族群走向的戰爭也不會最終以它們的失敗而告終。

  隻是在見到高木恩克朗之前，畫皮鬼便被這些驅鬼人吸引了注意力。

  從那個叫做傅遠的小姑娘身上，它隱約能嗅到昔日死敵的氣息，隻是她的警惕性實在太差，對於偽裝成驅鬼人的它毫無防備，如若不是她身上攜帶著的那個該死的護符，它此刻便已經奪取了對方的心髒，並且以傅家嫡女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出沒於這個校園。

  畫皮鬼的注意力，此刻完全放在了方田身上。

  對它來說，兩條原本並不相幹的線索交織在了一起——在臨海大酒店與林玖偶遇時，後者明顯認識高木恩克朗，並且還和他關係匪淺。

  而他現在又分明看見了林玖和寢室裏和方田卿卿我我。

  那麽，

  這個方田，究竟和高木恩克朗之間又有什麽關係？

  這小子雖然是個活人，但從他三言兩語便化解了自己的偽裝手段，就不難看出他絕不是一個普通人。

  他一邊和驅鬼人關係匪淺，一邊又在和高木恩克朗的部下卿卿我我……

  忽然間，它的腦海裏產生了一個想法。

  這個方田，恐怕也是高木恩克朗的部下，用於打入驅鬼人內部的奸細！

  畫皮鬼聽說在它隱居的這段時間裏，鬼怪和人類的關係已經有所緩和，驅鬼人不再對鬼怪喊打喊殺，而一些鬼怪似乎也積極地開始尋求和人類共存的方法。

  這個名為青空大學的學府，似乎就是這麽一個地方。

  畫皮鬼對此嗤之以鼻，虛假的和睦讓它不禁反胃，因此它迫切地想要打破這和諧的氛圍，然而此前的一些挑撥手段，卻同樣被方田給擋了下來。

  直覺告訴它，方田，就是一切的關鍵。

  隻要通關他，就能夠挖掘出所有它想要知道的信息。

  不過貿然動手無疑落了下乘，它本身也不擅長與人正麵交手。

  自古至今，它們另一大特點，就是擁有足夠的耐心。

  利用不同身份隱藏在暗處，仔細觀察獵物每天的一舉一動，直到獵物暴露出自己的弱點，到了那時它們便會幹脆利落地給予獵物致命一擊。

  它們曾經利用這樣的方法，設計殺掉了不少強大的驅鬼人，其中有不少都是死於同行或是官兵之手。

  含冤而死，死不瞑目。

  而現在，被它盯上的，正是方田。

  然而這一次，它遇到的是同樣精於偽裝的行家，畫皮鬼一眼便看穿了方田的身份隻不過是對方用於接近驅鬼人的假象，至於他真實身份，乃至真正目的，都仍然是一個謎，這甚至極有可能關係到那位神秘的新任鬼王的布局。

  所以，畫皮鬼將這視為一場獵手之間的博弈。

  它注視著寢室內甜蜜的假象，認定了自己已經透過兩人的笑容看清了本質。

  這仍然是一場戲，一場針對它的表演。

  他們預知到了自己的到來，並提前準備好了一切。

  當畫皮鬼帶著懷疑的眼神重新審視兩人之時，眼中的景象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兩人在談笑時分明在提防著身份，那飄忽的眼神，以及時不時瞥向門口的眼神足以說明一切，他們很可能已經知道了自己在被人窺探。

  ……

  有意思。

  畫皮鬼冷笑一聲，它已經有足足數百年的時間沒有遇到真正意義上的對手了。

  想到這裏，它收回視線，不再允許方田任何的行為幹擾到它的思維和判斷。

  就在此時，寢室緊閉著的門被人推開了。

  方田立刻收聲，心虛地看著電腦屏幕，而林玖也直接一溜煙地鑽進了屏幕，充當起了動態屏保的角色。

  “方田，你剛才在和誰說話？”

  楚倫帶著福爾摩斯般探究性的眼神進了宿舍，他剛才在門口時分明聽見方田似乎在和什麽人交談。

  這也讓他聯想起了自己最近古怪的夢境。

  每當深夜他似醒非醒之際，似乎都能聽到對麵床鋪上傳來的竊竊私語。

  甚至有一次，他還隱約看見了一個人影騎坐在方田的床鋪上，從那窈窕的身體輪廓來看，似乎是一個女生。

  “哦，我剛才在和一位網友交流。”

  “網友？”

  楚倫瞥了一眼方田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上麵並沒有打開任何社交軟件。

  而且據他觀察，除了軍訓的那幾天之外，方田幾乎都不怎麽玩遊戲，真是白瞎了他那麽高配的電腦。

  “對，網友。”

  方田嚴肅地點了點頭。

  躲回到筆記本電腦裏的林玖衝著他調皮做了個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