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田，你在做什麽？”

  林玖按捺不住好奇心，也湊上了前去。

  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方田剛才那一聲令下之後，緊張的氣氛被完全破壞了，加上他對著畸變體一係列指指點點的行為，讓林玖很難把這裏當成戰場來看待。

  她目前能得出的唯一信息，就是被方田指指點點樹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對他推推搡搡，想讓方田離自己遠一點。

  見方田不為所動，樹上的樹枝動了動，其中一張人麵如同蜘蛛一般通過連接在樹上的血管懸在了方田麵前。

  臉上滿是皺紋的可怕男人突然間睜開了眼，怒視著方田。

  “你能不能走開？”

  這是林玖頭一次見到畸變體向某人提出自己的訴求，因為在絕大多數情況之下，他們會將路過自己的人拽進自己的軀體之內，迫使他們的肉體和靈魂和自己融為一體。

  雖然人麵滿麵怒容，語氣也很不客氣，但這其實已經是畸變體能做出的最“文明”的反饋了。

  畸變體從本質上來說是由厲鬼演變而成的怪物，對於人世間的憎恨、惡意已經壓垮了他們，所以你不能指望一個希望世界就此毀滅的反社會分子跟你講文明、講禮貌。

  “為什麽它們不攻擊我們？”

  林玖十分迷惑，她看了看手中的短刀，又看了看這棵每一張臉上都寫滿了拒絕的畸變體樹——這個畸變體這麽講文明，搞得她都太好意思捅別人了。

  “我也正在研究。”

  方田也覺得十分詭異，他和畸變體打過許多次交道之後得出了一些結論。

  畸變體的外表會根據他們意誌的不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不過一些最基本的特征還是會留存下來，比如說腦袋——你可能會發現一個畸變體有三個乃至幾十個腦袋，但你絕對找不到一個連腦袋都沒有的畸變體。

  就以他正在觀察的畸變體為例，它的身軀已經不知怎麽得變成了樹的模樣，卻依舊在樹杈上用血管懸掛著一個個腦袋。

  而對於即便體來說，腦袋不僅是他們五感的來源，同時也能反映出他們的本能。

  當樹杈上懸掛著的人麵整齊劃一地轉向另一邊時，方田就得出了一個重要信息——附近的這些畸變體對他和林玖沒有興趣，這也是他為什麽敢飄過去戳一戳對方的原因所在。

  隻是方田能參考的資料實在有限，在此之前，似乎還從來沒有人對畸變體展開過研究，當它們變成畸變體的那一刻，就會被毫不留情地消滅。

  它們強烈的攻擊性，以及對於整個世界的惡意，讓它們在人們眼中不具備溝通的可能性，加上它們失去了“不可視”以及“物理免疫”的特性外，讓人們擁有了許多種除掉它們的手段。

  林玖之所以能保持自我意識，也是得益於“幽靈”屬性的幫助。

  “有可能，它們把你當成了同類。”

  方田又仔細觀察了一下附近的情況，發現這些樹木依次排開，並沒有失去理智彼此攻擊，相處得十分融洽。

  這是不是意味著，畸變體至少能識別出同類的身份？

  “那它們為什麽不攻擊你？”

  “因為吧……它們應該識別不出我的身份。”

  別說沒有什麽思維認知能力的畸變體裏，就連裝配了最先進作戰係統的“毀滅戰士”當時都沒識別出他的身份。

  他被外骨骼裝甲的作戰係統歸入了“未知”的類別，事實上方田也搞不明白其中的原理。

  高木恩克朗原本是他在軍訓基地時一拍腦門想出來的名字，可現在似乎他已經成為了一個真實存在的……生物，就連圖鑒為了區分他們，也使用了兩套人物麵板。

  方田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沒有高木恩克朗的身份，他在畸變體森林待上不到半個小時，理智值恐怕就會被全部扣光。

  而現在，他不但一點頭皮發麻的感覺都沒有，甚至還敢伸手戳上畸變體幾下。

  難道說，

  他將成為近現代畸變體學科研究第一人？

  “我們其實可以把畸變體想象成某種凶猛的野獸，如果放任不管，它們就會捕食除了自己之外的一切生物，而關於這一點，可以總結為本能的驅使。”

  “你研究它們做什麽？”

  林玖一直和畸變體保持著三米以上的距離，倒不是擔心畸變體突然暴起，而是她覺得這些畸變體實在是太醜了，醜到根本沒有被研究的價值。

  “不要帶有偏見，這就是大自然。”

  方田裝出一副學者的做派。

  “說人話。”

  “隻要搞明白了他們的識別方式，不就能創造出連普通人都不受畸變體襲擊的辦法了麽？”

  畸變體不攻擊同類，也對食物外的東西不感興趣。

  也就是說隻要讓它們把你當成了食物之外的東西，你就能在畸變體之間自由穿梭。

  這個理論讓方田想起了自己曾經看過的喪屍題材電影，電影裏有些人就是把血塗抹在自己身上，騙過了喪屍。

  “如果想要在這片森林生存下去，首先要想辦法騙過畸變體的眼睛，提示：氣味，以及行動方式。”

  “咦？林玖，有進步嘛。”

  “我隻是在讀這個牌子上的內容，看來在你之前，已經有人研究過畸變體了。”

  林玖從地上撿起了一個告示牌，告示牌上刻出了這樣的字跡。

  這個告示牌看起來像是被人故意截斷後丟棄在了這裏，她還記得自己在進入森林的小道上看見了告示牌被截斷的部分。

  也就是說，這告示牌原本是被放在森林最顯眼的位置，卻因為有什麽人不想讓後來者讀到告示牌上的提示，所以將其折斷後遺棄在了這個隱蔽的角落。

  畢竟正常人都不可能像方田一樣跑來畸變體樹下指指點點。

  “我看看……氣味，以及行動方式？”

  氣味，大概指的是讓自己“聞起來”和畸變體一樣充斥著血腥味。

  至於行動方式……

  方田看了看被林玖捧著的木板，又看了看那些從肉瘤中滋長出來手臂。

  一道閃電劃過他的腦海。

  他忽然間迎向畸變體，就像是個多年不見的朋友一般握住了畸變體伸出的其中一隻手臂，“喲，哥們，好久不見，我是高木啊，我們以前念過同一所高中！”

  ……

  回應他的是一片死寂。

  片刻後，畸變體終於有了反應。

  那隻蒼白的手掙脫開了方田，跟著其他所有手臂一起縮回了肉瘤之中，緊接著，忍無可忍的畸變體拔起了樹根，當著方田的麵緩慢地移向了遠方。

  方田還維持著伸手的動作，笑容卻已凝固在了臉上。

  林玖盯著方田的背影，忽然間覺得此情此景莫名有些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