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關中
作者:番大王      更新:2021-10-27 12:48      字數:3804
  *四周目

  王結香出現在員工宿舍門口,按照慣例被人撞到。

  徐哥:“小娃娃喲……”

  王結香抬手截斷他的話:“擋在大門口沒幹啥,我走錯了。”

  她轉身下樓,打算去電話亭直接剪了電話線。

  跑到汽修廠的空地範圍,結界再度出現。王結香嚐試各種辦法,耗了半個多小時,仍舊無法靠近。

  遠處,吃完飯的殷顯從食堂出來。

  王結香衝他揮手,想攔住他:“殷顯!殷顯!”

  他毫無反應。

  她無法靠近他,他聽不見她的聲音……他身邊也出現了看不見的結界。

  “別去啊。”王結香拚命捶打結界,殷顯走進電話亭。

  煙味,她坐在地上咳嗽。

  麻將撞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王結香閉上眼不想麵對。

  *五周目

  睜開眼,又是員工宿舍的門口。

  王結香完全沒了主意。

  她開始沮喪、灰心,懷疑這個空間根本沒有辦法出去。

  第五次碰到徐哥,他問她找誰,王結香一言不發地走掉。

  無計可施了。

  她默默在潛伏殷顯的身邊,消極地觀察著,如果沒有被自己擾亂,他將是怎樣的行動軌跡。

  從員工宿舍出來,殷顯直接去了食堂。

  他買完飯,就近找了個單人的空位坐下了。

  王結香腦子懵了:這裏不應該有工友奚落的劇情嗎?她上一次明明端著飯等了十分鍾,都沒有位置……

  哦!她恍然大悟。

  他倆一起時,找的是兩人的空位,才會去角落的長桌。

  工作服觸發的工友冷嘲熱諷,去何善辦公室跟她對話,這兩者不是原來故事的必定發生的事件。是她的出現,她的幹預讓這些劇情發生,讓情況變得複雜。

  殷顯一個人埋頭吃飯。

  王結香躲在隱蔽的角落,以全然的旁觀者的角度,觀察這個異世界。

  離她最近的地方,坐著一個光頭的男人,她的目光無意中瞟過他。而後,她看向殷顯所坐的位置。突然,她眼神鎖定到另一張臉,他坐在殷顯的右手邊。

  “天呐,是不是我眼花?”

  自己這邊的光頭男人,與殷顯身邊的光頭男人,有著非常相近的五官,像到仿佛是雙胞胎兄弟。

  開啟這個連連看視角後,王結香瞄著瞄著,緊接著便找到了第三張、第四張,甚至第五張,長得一模一樣的臉。

  在二周目時,她曾粗略地看了幾眼食堂的工人們。那時她覺得這裏的大家穿著統一的衣服,長相身高差不多,看完一圈,她連一張臉都沒記住。

  沒記住的原因很簡單。

  這裏的工人外貌一共就幾種類型,而且全部平凡到詭異。

  他們宛如被畫在背景的群眾演員,不起眼,所以被敷衍地多次複製黏貼。

  王結香頭皮發麻,感到恐怖的氣氛愈發濃鬱。

  見殷顯吃好飯,她立即跟上,離開這怪地方。

  他徑直走向電話亭。

  為了阻止循環,王結香不能讓他去打電話。

  她失敗了。

  還是因為結界。

  從食堂出來開始,殷顯身旁就有結界了。

  王結香啃著手指,迎接世界重置,腦子裏慢慢梳理獲得的信息。

  *六周目

  “小娃娃喲,”徐哥盡職盡責地說他的台詞:“你擋在大門口幹啥?”

  這開場白聽多了,居然令她倍感親切。

  踮起腳,拍了拍他的肩,王結香走出員工宿舍。

  她從上個世界得知,殷顯從前這段故事不□□預的情況,他去的地方隻有:員工宿舍,食堂,電話亭。

  在食堂他沒有和別人產生互動或對話。

  說明,打電話很可能是他這一天本來就計劃去做的一件事。

  那通關的唯一重點及最終目的,毋庸置疑是:阻止他去電話亭。

  要想阻止,那必須得沒有結界。王結香撿了根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總結起結界的形成規律。

  一周目:接觸殷顯。能去到空地,已知的結界在汽修廠外,沒靠近過電話亭。

  二周目:接觸殷顯。沒靠近過電話亭,不知道結界存在在哪。

  三周目:接觸殷顯。結界出現在空地,離電話亭一段距離的地方。

  四周目:結界在空地範圍,且殷顯身邊也有結界。

  五周目:與四周目一樣。

  最先兩個周目,自己和殷顯的互動是最多的;三周目,他們有接觸,但她更關心周圍環境,和他的對話少;四五周目,她避開了殷顯。

  “結界的形成是依據我倆互動的程度嗎?”

  掰斷樹枝,她站起來。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王結香守著殷顯出來。

  他去食堂的路上,她跟他問了個路。

  “請問,最近的廁所在哪?”

  殷顯給她指了個方向。

  王結香假裝往那邊走了一段路,等聽見他走掉的腳步聲,她立馬掉頭跟著他。

  殷顯吃完飯,王結香像一個看到明星的狗仔,急急忙忙上前堵他。

  “哇,這樣做真的沒結界!”她激動地抓住他的袖子,跳躍著讓他看到自己:“喂,喂,你聽得見我聲音嗎?”

  殷顯訝異:“……你在廁所遭遇了什麽?”

  機會難得,王結香眼中精光一閃:他打電話前,自己偷了他的電話卡不就完事了。

  她這麽想著也這麽做了,手誠實地摸到他鼓著的褲子口袋,順順利利地拿出錢包。

  下一秒,王結香雙腿離地。

  領子被殷顯拎在手中,他嗤笑一聲。

  “你太猖狂了吧,我眼皮子底下偷我東西?”

  她嚐試著跟他解釋來龍去脈。殷顯當她忽悠自己呢,她講得口幹舌燥,他充耳不聞。

  錢包被他收回,而小偷結香被他一路提溜著,扔出了汽修廠。

  “你這個傻子!”

  她晃著汽修廠欄杆,對殷顯的背影喊叫。

  “傻子,你有種別打電話啊!”

  她偏這麽說,他偏要去電話亭,分明聽得見,卻不理會她。

  王結香一跺腳,索性往遠離汽修廠的方向走。

  現下是他扔她出來,汽修廠外麵沒有結界,她能自由行走。

  “我不管你了,氣死我了。”

  王結香叉著手,噘著嘴,快步地走。

  異世界不放過她。

  大概走了不到五分鍾,煙味和灰霧便追上來了。

  *七周目

  熟悉的麻將館,熟悉的徐哥。

  “小娃娃,你……”

  “我在生氣,”她臉氣圓了一圈,噘得高高的嘴能掛住醬油瓶:“你別搭理我,我要原地生氣三分鍾。”

  三分鍾過去。

  王結香想通了:這個傻子殷顯,她王結香救定了。

  她肯定會找到辦法通關,快速有效地通關。

  拿到通關鑰匙,她會甩甩頭發,帥氣地拋下渣渣殷顯,像他拋下她去打電話那樣果斷。

  經過這麽多回,王結香肉身試出來的最關鍵信息有二:互動確實能夠影響到結界;困住殷顯的重點在那通電話。

  也就是說,她需要和殷顯進行密切的互動,即便那樣會觸發很多原本不需要的無效劇情,然後,她才有機會阻止他打電話。

  不過,王結香仍有疑慮:電話,殷顯是打給誰的呢?電話裏說了什麽?

  ——好吧,慢慢來,這個周目我會弄清楚的。

  她握緊拳頭,眸中重燃鬥誌。

  殷顯走樓梯,偶遇路人小孩王結香,她問他:“大哥,廁所在哪?”

  殷顯走到樓下,偶遇玩耍小孩王結香,她說:“大哥,我撿的石頭不見了,不知道誰偷的,你有沒有看到?”

  殷顯走到食堂門口,偶遇等人小孩王結香,她揮揮手:“大哥,好巧又遇到。我等我媽,不多聊啦,哈哈。”

  他打完飯,坐下吃,以為終於清靜。

  王結香陰魂不散地蹦出來。

  “飯好不好吃呀?”

  “食堂的特色菜是什麽?”

  他沒回答她,但耳邊一直飄來她的說話聲。

  “這裏平常人就這麽多嗎?”

  “為什麽食堂椅子是塑料的不是木頭的?”

  “大哥,傳達室有皮球,我想拍皮球,你能不能吃完飯跟我一起去借?我膽小怕生,不敢跟傳達室叔叔搭話……”

  殷顯估計也是被煩怕了,出了食堂,領著她直奔傳達室。

  王結香拿到皮球後,他惡聲惡氣地勒令她:“拍你的球!不準再跟我說話。”

  她連聲應好。

  等到殷顯進入電話亭,她運著皮球,悄悄接近了他。

  終於,費了這九牛二虎之力,王結香偷聽到殷顯的通話內容。

  “爸,我打算辭職。”

  他背對著她講電話,語調聽不出喜怒。

  電話另一頭吼了句什麽,王結香沒太聽清。

  既然殷顯沒在看她,她索性撥開頭發,將耳朵貼到電話亭外麵的玻璃。

  “您生氣沒用,我已經決定了,隻是知會您一聲。如今市場上汽車用品的形式大好,我轉銷售能有更好前景,賺比現在多得更多的錢。汽修廠壓根不重視技術服務這塊,維修難度提升,技工卻依舊雇著從前那波不思進取的老油條。我負責這塊,再清楚不過,廠裏維修的返工率賠償率成倍上升,按照這個趨勢下去,廠子垮掉是遲早的事。”

  聽到這兒,王結香真是忍不住要罵自己豬腦子。

  殷顯這番話,她聽過呀!進房子前,兔子對她說過的:技術服務不如銷售來錢快,這時的他想轉做銷售。家人不同意他這麽做,他跟他們決裂,辭工自己打拚。

  他的心結來自於家庭,她怎麽進來就把兔子的話忘光了呢?

  殷顯父親的語氣嚴肅,嗓門大得嚇人,王結香都被他喝得一僵。

  “你還知道自己是技術工?技術工老老實實幹你的技術活,其他有的沒的是你該關心的嗎?廠子會垮?那麽大的廠子,你死了它也不會垮。況且,你有技術在身,怕什麽找不到工作?”

  “去做什麽銷售,嗬,我看你是想錢想瘋了。目光短淺!擁有一身技術,卻想著點頭哈腰地求人換座椅、導航儀,幫人貼膜,可笑至極。”

  殷顯冷著聲問他:“您是工程師,我就必須是工程師嗎?”

  另一邊的人是無法正常溝通的。他嘴裏罵罵咧咧,罵上頭了,全然不顧對方問的問題。

  “現在翅膀硬了敢跟我頂嘴是吧。白眼狼,我辛辛苦苦養大你,路我給你鋪得平平穩穩。廠長是我老友,他女兒還跟你談著朋友,你腦子被驢踢了要辭職。我告訴你,不準辭,不準丟我的臉。”

  殷顯掐斷電話前,最後一遍告知他。

  “總而言之,我不幹了。”

  世界在重置,王結香聞到嗆鼻的煙味。

  太多次了,她咳嗽都懶得咳了。

  殷顯回過頭,兩人隔著一麵玻璃對視,在這個世界被覆蓋之際。

  她見到的他,有一張年輕的臉,一雙空洞洞的茫然的眼。

  “為什麽?”她不明白。

  他應該意氣風發,當他站在這個,終於決定能夠做主自己人生的節點。

  可他卻露出失意的表情,佝僂著背;像極了一節被耗盡的電池,一個意外被剪開的新熱水袋。

  灰霧逐漸包裹他們。

  王結香擦著無法再看清的玻璃,對他說的話,不知道他來不來得及聽見。

  “喂!”

  “我馬上再見你,殷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