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作者:嬋之鳴      更新:2021-10-25 16:10      字數:5368
  第9章

  他就是想親眼看看照片裏的孩子跟自己到底有多像,但完全沒想到,夏言家裏客廳有個小矮幾,上麵竟然放著他的遺照,虞之眠走過去拿起那張照片看了看,眉心擰起,看了一眼房子的主人,然後才把照片放下來。

  “給人P遺照是違法的你知道嗎?”

  夏言:……我艸!

  星星今天發燒了,家裏的小兒退燒藥放得時間有點久,夏言不敢給星星吃,但他也抽不出身去買,就叫了個跑腿,正哄著星星的時候聽見敲門,還以為是跑腿來送藥。

  誰知道一開門就看見了西裝革履的狗渣男,他也就愣了那麽一小會兒的功夫,渣男就已經越過他進了門,跟進自己家一樣從容。

  夏言也看了一眼照片。

  那張照片還是他給狗渣男拍的,其實虞之眠並不喜歡拍照,每次照相都是冷臉,隻有夏言給他拍的時候表情才會柔和一點,像是正常人拍照的樣子。

  這是夏言手裏最好看的一張照片。

  他選了好幾個晚上,最後腫著眼睛給修了一張遺照。

  嗬,現在竟然還涉及違法了。

  “那你去告我吧。”

  夏言有些不耐煩,抄起那張照片扔進了垃圾桶。

  動作幹脆利落,半點拖泥帶水都沒有,好像扔掉什麽垃圾一樣。

  也確實是扔掉了垃圾。

  其實那天回來夏言就打算把照片扔掉的,但被星星抱住了,照片是孩子從小看到大的,有感情也正常,夏言忍著惡心說服自己打算把那照片再多留兩天,等找個適合的機會再給他扔掉。

  結果還沒扔,本人就找來了。

  嗬嗬。

  夏言的動作太幹脆,讓虞之眠都跟著愣了一下,夏言的各種反應都不在他的預料之內。

  正僵持中,屋裏的星星就哼哼唧唧哭了起來。

  星星這孩子乖,就是難受了也不會像別的孩子那樣大哭,都是自己乖乖的,實在難受狠了才會哭出聲,這會兒他一哭,夏言心都被揪起來了,根本就顧不上客廳裏的活體遺像本人,扭臉就往臥室跑。

  “寶,乖,不哭不哭,爸爸在這裏。”

  小小的一個孩子,身上熱得燙人,夏言摸了摸星星的額頭,感覺比剛才還更燙一些。

  “星星不難受,我們去醫院。”

  夏言給量了體溫,已經燒到了三十八度五,當即是片刻都不敢耽誤,給星星裹好毯子抱起孩子就往外衝,臨出門前還順手捎上了星星的小水壺,焦灼之中竟然還帶著一點的有條不紊,像是經曆過很多次這樣的場景一樣。

  虞之眠站在客廳,就看著夏言抱著孩子從他麵前快步離開,半點眼神都沒留給他,腦子裏忽然閃過了一個畫麵,好像也是這個背影,也是匆忙跑開的樣子,很模糊,等虞之眠意識到的時候,他就已經跟著夏言出了破舊的門洞。

  剛出來就看見夏言從一輛破舊的桑塔納上下來,然後狠狠地踹了一腳車輪,罵了一句髒話,抱著孩子著急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視線就落在了虞之眠身上。

  “你開車來的?”

  不等虞之眠開口,夏言就已經抱著孩子到了他跟前,語速非常快:“車停哪兒了?遠不遠?快點去醫院。”

  虞之眠想說,我憑什麽送你去醫院,我是你家司機嗎?

  手插在兜裏,就聽見那小孩兒哼哼了兩聲,翻了個身,露出來了半張臉。

  虞之眠看見了,半張臉跟照片裏一模一樣,長長的睫毛像個小扇子一樣,遮下來一片陰影,小臉燒得紅紅的,有點可憐。

  確實長得很像他。

  停好車的虞之眠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聽見了拍車門的聲音,那拍車門的聲音大得感覺車身都跟著震了三震,等虞之眠往外看的時候,夏言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醫院大門內,混入了人群之中,再難尋見。

  手握著方向盤上看著醫院門口來來往往的人群,都說在醫院門口最能看出人性,虞之眠看了一會兒,然後鬆開了方向盤。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給那個人做司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下車,但,他就是做了。

  夏言摟著星星,小家夥已經開始哭了,因為病痛難受還因為陌生的環境,都很讓他不舒服,正在爸爸的懷裏哭個不停。

  “先去做個皮試吧。”

  醫生點了兩下電腦,給開了藥:“一會兒打個退燒針。”

  見夏言是真的著急,又多說了兩句:“沒事兒不要緊,就是著了涼還有點炎症,打完針就好了。”

  “謝謝醫生。”

  夏言抱著星星道謝,又問了好些的注意事項,醫生全都事無巨細地交代清楚,最後看著夏言笑:“你這個爸爸真耐心,我這兒每天過來的家長不在少數,一般都是當媽的細心一點,當爸當得跟擺設一樣的也不在少數,像你這麽溫柔細心的爸爸還真是少見。孩子媽媽出差了嗎?”

  剛剛走到外麵的虞之眠也聽見了這一句話,他停下腳步等著聽夏言的回答。

  但夏言什麽都沒有說,就抱著孩子出來了。

  這回倒是終於看見了他,但也隻是看了一眼,就帶著孩子做皮試去了,全程都好像虞之眠是個空氣一樣。

  虞之眠想了想,又跟著去皮試間。

  星星雖然乖,但是做皮試那可不是說著玩的,夏言捏著孩子的手指給星星捂住眼睛,剛一這捂住眼睛孩子就開始哭,護士姐姐拿著細長的針半天都下不去手,最後還是夏言對她說:“你紮吧,早晚得疼一下,他疼了哭完就不哭了,不然他害怕能一直哭。”

  護士小姐姐見狀也隻好點頭:“那你先按住孩子的手別讓他亂動,我很快就好。”

  很快就好,也真的非常痛,夏言就看著細長的針往星星的指尖一紮,血珠滾了出來,懷裏的小星星就立刻扯著嗓子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星星就沒有哭得這麽厲害過,哭到最後都是一抽一抽的,夏言一點兒辦法都沒有,隻能抱著孩子一個勁兒地哄著,走來走去拍著星星地背,虞之眠在外麵,透過窗戶的玻璃就看見夏言一直幫小孩兒按住指尖的傷口,小孩兒哭了好一會兒,夏言就拍著他的背哄了多大會兒,最後小孩兒哭累了,也可能是那個疼勁兒過去了,摟著夏言的脖子就趴著不動,像一隻柔軟的小貓咪一樣,隻不過是生了病的小貓咪。

  那小孩兒的側臉的方向正好對著窗戶,虞之眠透過窗戶看裏麵的小孩兒,小孩兒也趴在夏言的懷裏透過窗戶看著虞之眠,兩個人互相看著,誰也沒有吭聲,最後還是夏言那邊通知可以去打針了,他才抱著孩子離開,離開的時候,那小孩兒還是一直在看著虞之眠。

  等人都走了之後,虞之眠也離開了醫院,回到車裏的第一時間他就打了一個電話:“省立兒童醫院,對,今天去的,留那小孩兒一份血樣給我做個親子鑒定。”

  電話那邊的周成“騰”地一下就坐了起來:“做什麽東西?”

  虞之眠捏了捏眉心:“你不是說那孩子像我嗎?做個鑒定看看不就知道了。”

  “話是這麽說的沒錯。”周成又吞吞吐吐地問道:“你怎麽會知道人家孩子今天去兒童醫院了?”

  虞之眠沉默了兩秒,然後掛了周成的電話。

  周成盯著被掛斷的電話,心說老虞這次牛逼大了,這難道就要忽然多個兒子?

  等夏言帶著星星打完針拿完藥再出來的時候,虞之眠早就不知道去哪兒了,來的時候是豪車送來的,回去就隻能自己打的走。

  到家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夏言帶著孩子回家,同時默默盤算了一下自己的積蓄,幼兒園才剛剛開始營業就要麵臨拆遷的大問題,小破車三天兩頭出問題,今天要不是正好碰見虞之眠在這兒,等他從這犄角旮旯打著車再去醫院,他都能被急死,還是得再換個車,不說買個多好的,起碼得買個新車別再動不動就出問題。

  算來算去,手裏能用的錢是真的不夠。

  “爸爸。”

  退了燒的星星還有點虛弱,自己躺在小床上拉住夏言的袖子:“阿爸呢?”

  這事兒沒那麽容易過去,夏言不知道星星問的是那張遺照還是虞之眠這個遺照本人,但不管是誰,他都沒法兒回答星星的問題,當初有多自信地跟星星說他們是一家人,現在就有多難以啟齒,他自己篤定了跟狗渣男的感情,卻沒想到,到頭來就隻是讓人耍了一場而已。

  “阿爸,那個他……”夏言摸了摸孩子的臉,想了半天還是對星星說道:“星星,今天見到的那個叔叔不是阿爸,阿爸他去天上了,變成了一閃一閃的小星星,這個我們不是已經知道了嗎?你的名字就是從這裏來的,阿爸變成了天上的星星,他會一直守著我們的,也會一直愛著我們。”

  “他跟阿爸長得一樣。”小孩兒不是很懂:“長得一樣,為什麽不是阿爸?”

  “我也不知道。”夏言擠出來一個苦澀的笑容:“大概這個世界上總有很多長得一樣的人,他們擁有同一張臉,但裏麵,這裏。”

  夏言的手指點在星星的心口上:“這裏的心是不一樣的,有些人的心是火紅色的,撲通撲通跳得很快,你摸著就能感覺到熱度,是鮮活的充滿了愛意,有些人的心這裏是黑色的,他跳得很慢,每跳一下都要考慮清楚後麵的三下應該怎麽跳,這些心裏麵裝的什麽東西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星星還不懂他到底說的是什麽東西,小孩兒隻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他看見那個人就是跟照片裏的阿爸長得一樣,星星知道爸爸其實很想阿爸能從照片裏出來和他們在一起,現在有了一模一樣的。

  “他不能做阿爸嗎?”星星看著夏言,眼睛裏麵有一點期待:“一樣的。”

  “不一樣的。”夏言摸了摸孩子的腦袋,語氣認真:“一點兒也不一樣,他不是你阿爸,你阿爸就是變成天上的星星都會好好保護我們,不會讓我們被壞人欺負,他不一樣,他是壞人,還不是一般的壞人,是非常非常壞的壞人,總之,他連你阿爸的一個腳趾頭都比不上,那就是個垃圾,明白嗎?”

  真不是夏言要當著小孩兒的麵說虞之眠的壞話,實在是這人也沒什麽好話能讓夏言說出來了。

  這種垃圾渣男都不配得到星星的關注,星星的另一個爸爸早就已經死了,死了也好,死了人設就不會崩。

  星星病了幾天,夏言為了照顧星星請了兩天的假,後麵的課程全都排到了一起,就導致之後的時間裏會他非常忙,全天都有課,晚上也要上到九點多才能下課,每天一下課第一時間就是去接星星,把星星收拾好,陪他玩一會兒講一點故事,夏言才會再做一點自己的事情。

  他自學PS,晚上也會接一點私活幫忙做點小設計什麽的,還會一點翻譯,也會接一些翻譯的工作,本來時間就緊湊,所以他每次都是等星星睡著以後,自己再熬夜加班工作,早的時候十二點多能忙完,晚一點都要淩晨三四點,早上要是沒課還好,一旦早上有課,他就喝大量的咖啡提神,這兩天更是咖啡不離手。

  他最近接了一個項目工程標書的翻譯,很多的專業詞匯需要整理,這方麵還真不是夏言的強項,他每天查資料都要很晚,好不容易忙完了一整天的工作打算衝個澡躺著休息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夏言還以為是哪個學生要調課,連頭發都沒有擦就趕緊接了。

  接通以後那邊卻沒有人說話,夏言還以為是騷擾電話,正要掛斷的時候裏麵的人就開口了。

  “明天下午四點,玉格酒店3308房間,我等你。”

  夏言正在擦頭發的手頓了一下,然後直接把手機按了扔到了床上。

  “操·你大爺的!”扔完以後罵了一句,又嫌不過癮,把手機撈回來,按著剛才的號碼回撥過去,不等對方開始說話,他就罵了起來:“虞之眠你腦子有病吧?你有病去看病行嗎?你們虞家那麽有錢,給你換個腦子都綽綽有餘的,還酒店還房間還你等我,你說話之前能先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嗎?滾,要死就死徹底一點兒,別他·媽再出現在我跟前!”

  他罵了也一頓就要掛電話,然後就聽見電話那頭的人用著非常沉著冷靜的語氣說道:“夏言先生,你必須去,因為那個孩子是我的,你養著的那個孩子是我兒子。”

  虞之眠的話讓夏言腿軟了一下,但他還是很快就鎮定起來,冷哼一聲:“你兒子?你這種人也配有兒子?你做夢沒睡醒吧?你臉可真大呀,我要是你我就去整個容,照著女媧娘娘的樣子整,這樣就全天下都是你兒子了!”

  罵完以後就立刻掛斷了電話,半點反應的時間都沒給虞之眠。

  他掛完電話以後,自己卻靠著床滑坐到了地上,兩條腿軟得已經撐不住他的身軀了。

  心跳一聲聲好像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一樣,夏言一點兒也沒想到虞之眠能這麽快就察覺到星星的身世問題,他對虞之眠還是有幾分了解的,他既然敢開這個口,那就說明虞之眠已經有了證據,這個證據會是什麽?

  夏言唯一能想到的就是DNA。

  他扶著床邊站起來,倉皇地打開衣櫃找出來行李箱就想跑。

  是真的想跑,虞之眠知道星星是他的孩子,然後呢?他會怎麽做?以夏言對虞之眠的了解他不會讓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麵的,不管那個孩子他到底喜歡不喜歡,隻要是他的骨血,他一定會把這個孩子帶回虞家,畢竟那是他的血脈,他不可能任由自己的血脈流落在外麵。

  夏言想跑,帶著星星馬上就走,既然虞之眠沒死,那就走到一個虞之眠已經死了的地方,帶著孩子繼續過他未亡人的生活。

  他拿了兩件衣服又停了下來。

  用腳踢了一下行李箱,罵罵咧咧:“虞之眠你TM還不如死了呢!”

  然後又把手裏的白襯衣又掛了回去。

  他能去哪兒呢?他哪兒也去不了,現在這個社會,隻要虞之眠想找到他,也就是分分鍾一個電話的事兒,他折騰來折騰去,也就隻是辛苦自己,對虞之眠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的作用。

  他能去的地方隻有一個,玉格酒店3308號房間。

  “你真把人約來了?”周成放著放在桌子上的親子鑒定報告,有點不太敢相信虞之眠能直接把夏言叫過來:“不是,你把他叫來聊什麽?要回孩子?我怎麽瞅著那個夏言也不像是會輕易把孩子給你的主,你不會要對人家施壓吧?”

  虞之眠正在看資料,他有一個國外的項目,合夥人都是外國佬,這份翻譯出來的標書虞之眠並不滿意,給秘書打回去讓人重新翻譯,安排完了秘書,虞之眠才說道:“先聊聊再說。”

  “聊什麽?”周成很好奇:“老虞,你是真對那孩子的來曆一點兒都不記得了嗎?”

  虞之眠搖頭:“沒印象。”

  他沒跟周成說過關於失憶的事情,除了在國外的醫生還有他母親蔣荷之外,虞之眠失憶的事情其他任何人都不知情,因此每當虞之眠說不記得的時候,周成都會用一種看渣男的眼神來看虞之眠,好像虞之眠有多不檢點,連誰給自己生了個孩子都不知道。

  事實上,虞之眠是真不知道這個孩子到底是什麽來曆,所以他得查清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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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之眠:我有個兒子,孩子他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