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中氣十足的老爺子此刻虛弱如此，傅若紫哪裏會不難過，雖說她嘴巴上一直不喜歡爺爺，但心裏可不是這麽想的，她隻是兒時鮮少有他與父親的陪伴耍性子罷了。

  蕭譽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明白她倔強的小心思，上前親自扶起傅歸海，對一旁的李獻承道：“本王來扶傅醫聖進帳休息，待晚些老爺子清醒些再問個明白，你去夥房吩咐人弄些清粥來，依本王看老爺子需要用點東西才有氣力。”

  “在下明白，有勞王爺了。”李獻承深吸一口氣，鬆開傅歸海後，急忙朝夥房營快步走去。

  “我也去幫忙，以前姐姐教過我如何熬藥膳粥，功效不錯，應該能溫養傅爺爺的身子。”楚湘雨還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明白這事嚴重，想盡一份心力，於是和傅若紫說了一聲後就跑著去追李獻承了。

  “快進去吧，地上涼，老爺子再寒氣入體就不好了。”蕭譽璃說完，就與剛回過神來的傅若紫一同將人扶進議事營帳安置好後，老人家又沉沉睡去，似是十分疲累。

  看著還是滿眼通紅的小丫頭，蕭譽璃輕聲道：“放心吧，既然傅醫聖是被人用馬送回軍營的，那說明並沒有傷到他，至於老爺子身上的傷，或許另有原因。”

  定定看了老爺子一會，傅若紫才抬起手揉了揉眼睛，蹙著秀眉道：“確實，我替老爺子把脈後，發現他隻是虛累了些，並沒有餘毒或是受內傷，就是身上的這些外傷，倒像是特意褪毒造成的……”

  她心裏所能聯係到隻有莊老爺子，他與老爺子是一同出去尋找風影珠的，沒道理隻有她家老爺子一個人回來。

  要麽就是他發現了什麽旁的緣由故意甩開老爺子，要麽就是他為了救老爺子自己出了事，費盡全力才將人送回來的。

  當然這些隻是她的瞎想，方才看李獻承那個書呆子欲言又止，估摸著也是這般想的。

  沒聽到回應，傅若紫轉過頭，正好發現蕭譽璃看著自己，她猜測似地問道：“你說，這會不會是莊老爺子做的？”

  問出這句話後，營帳中靜了下來，她依稀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不要妄加斷定，一切都等傅醫聖醒來，自然都清楚了。”蕭譽璃頓了頓，眼中流光微動，伸手撫上她後腦的烏黑秀發，輕輕揉了揉又道：“你信得過我那七弟媳，自然也應該信得過她的師傅，雖說毒宗之前幫過齊灝，可他也不是沒腦子的，上過一次當自然不會再被騙。”

  “我知道莊老爺子是個坦率的人，也許在那位煥兒姑娘的事上有些偏執，但也絕不會傷害有幾十年交情的老爺子。“

  傅若紫心裏正裝著事，倒沒大注意他的鹹豬手，“隻是我擔心他是與之前一樣有別的苦衷，畢竟老爺子的醫術與他的毒功不相伯仲，能讓老爺子變成這般模樣，可不簡單啊。”

  她歎了一聲，這些事想多了就頭疼，好在老爺子的身子是不成問題的，不然她以後找誰耍小性子啊！

  “咳咳咳……”一陣低沉的咳嗽聲忽然響起，蕭譽璃與傅若紫皆是一怔，忙低頭看去，原來是傅老爺子又醒了過來。

  隻是老人家的一雙老眸，一隻張著，而另一隻卻閉著，正瞅著他們兩人，大有看熱鬧的意思。

  蕭譽璃先是反應過來，忙將摸著那丫頭後腦瓜的手抽了回來，負手身後，雋秀的臉上微微泛著紅暈，慌亂張口道：“傅老爺子，您老現下覺得如何了？哦，吃的東西估摸著還要等會才送過來，您擔待些。”

  “翊王殿下抬舉老夫了，這聲您是萬萬不敢當的。”

  可能是睡了片刻養了點精神，傅歸海此刻多了些氣力，但麵上憂慮卻愈漸深重，抬起手輕揉了揉太陽穴處，歎氣道：“風影珠並不在望風城，我們白跑了一趟，不僅如此，在林安曾經去過的萬華洞中時，我這個老不中用的還受傷中了毒，還是阿寅救了我。”

  傅若紫連忙蹲下身子，緊張地看向他，小心地詢問：“爺爺，那莊老爺子呢？他不會是為了救您而……”

  她不敢再說下去，方才還質疑過莊老爺子，此刻她心中滿是愧意。

  蕭譽璃則抿著唇，目光暗淡了幾分。

  “不，他手段比我高明也更謹慎，所以並沒有吃虧。”傅歸海麵容平靜，睜眼看著帳頂，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說道：“幾十年了，論真本事我不一定不如他，隻是這老家夥心裏有主意，他大概是發現了真正藏風影珠的地方，所以才在為我解毒療傷後立刻送我回來到了軍營。”

  他這個師弟啊，獨來獨往了半輩子，臨老到底還是嫌棄他是個累贅吧……

  聽到這裏，蕭譽璃與傅若紫相對無言，知道風影珠真正的下落自然是好事，但若是因此讓莊巳寅殞命，想來沒有一個人會高興，這其中數楚清寧最甚。

  ……

  漆黑的夜下，一輛尋常的馬車在隱蔽的林道間緩慢穿行，沒有過多的聲響，仿佛與周遭的夜色融為了一體。

  楚清寧掀開馬車的布簾壓在背後，月光打在她清秀妍麗的臉上，一雙滿是疑惑的眸子直直望著正在趕車的人，驀然開口道：“舅舅，現下地處山林之間四處沒有第三人，您可否給清寧解惑？”

  “你當真想知道？”趕車的人緊接著反問，語調平穩，待他側過頭來，那張滿是刀疤的臉在月色下卻顯得格外瘮人。

  “是！”楚清寧重重應了聲，如果她前世因為渾渾噩噩才成為了一個犧牲品，那麽這次她不想再帶著疑惑與痛苦離開，仇恨是永無止盡的，就算是身死魂滅，隻要事情在世上發生過就無法抹去。

  夜淮觸及到她堅定的眸光，低笑一聲，轉過頭繼續駕著馬車，隻是嘴上開始慢慢說著：“你母親的事，想必你也了解一二了，而我千辛萬苦潛入毒醫一族，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第二顆風影珠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