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我不喝這麽苦的藥，姚姑，我母親呢？她說好帶我去逛花燈會的，怎麽年年都騙我！”皇後此刻就像個孩童一般，抱著庭院中裝飾用的假山，搖頭猶如搗蒜。

  姚姑長歎一聲，心疼地走到她身邊，小聲安慰道：“夫人正在準備，不如您先喝藥，再梳洗打扮一番，漂漂亮亮地也好去逛燈會不是嗎？”

  許是同意了，皇後咬著唇，呆愣愣地點頭同意，老實牽著姚姑的袖擺，朝主殿內走進去。

  主殿門口還站著兩個宮女，她們低垂著頭，不敢看皇後二人，靜得仿佛是兩尊石像，倒顯得鳳儀宮更是寂靜冷清。

  直到見皇後與姚姑進入主殿後，楚清寧才小心翼翼挪動身子，在最靠近主殿門外的大型盆栽後躲好。

  她自袖間散出一把淡藍色的粉末，迎著清秋的涼風吹向了那兩名宮女。

  隻是眨眼的功夫，那兩人就閉上了雙目，但人卻仍舊筆直地站著，若是離得遠一些，根本看不清人其實早已昏了過去。

  楚清寧輕輕撣了撣手心，徑直躲進了主殿旁的側殿。

  這時，姚姑已經給皇後梳了一個簡單的發髻，接著端著藥碗靠近她。

  隻是一聞到那個味道，皇後臉色一變伸手拂開，那碗湯藥咣當一聲落在地上，濃黑的藥汁四溢開來。

  “好臭，我不要喝，快拿走！”

  姚姑張著嘴也不氣惱，她知道皇後娘娘心性大變，是因為太子爺的死以及皇上的絕情對待，為了不傷心難過，所以才把自己封閉起來的。

  如今皇後娘娘失勢，當初那些阿諛奉承之人早已腳底抹油，撇的極為幹淨，這其中做得最絕的就是黃珍兒那賤人！仗著自己身份特殊，得了太後的幾分寵愛，便偷偷爬上了龍床，還恬不知恥在娘娘被皇上的狠心傷透之時，將那些細節一一描述，逼瘋了娘娘！

  她早就勸過皇後娘娘，這人決不能留在身邊，可娘娘卻不肯聽，還一心想著留在身邊才好掌控，可哪裏曉得會紅杏出牆的花怎能防得住？

  想到此，姚姑上前扶住皇後的背，歎了口氣繼續哄道：“好好，老奴這就去膳房弄些糕點來，您就著湯藥喝下去，就不會苦了。”

  皇後挑眉看了她一眼，忽然扯開嘴角大笑，拍手應道：“我要吃糕點，你快去拿！”

  姚姑應了一聲，先扶她去寢室的床榻上躺下後，才撿起地上的藥碗放在托盤上，悄聲退出了殿門。

  路過那兩名宮女時，她稍稍覺察有哪裏不對，但也沒有多想就離開了鳳儀宮。

  再聽不到腳步聲後，楚清寧從側殿內走出來，站在主殿門前俯掃了眼荒涼的庭院，依稀回想起那年宮宴的繁華盛景，竟覺得有陣冷意纏繞在心頭。

  饒是皇後的身份高貴，也能這般輕易就能倒台，與其被這座華麗牢籠束縛住。

  她寧願隱於山水市集之間，清茶淡飯花香為伴，素手執醫逍遙天下，沒有富裕的生活不算什麽，自由自在才是心之所往。

  這一刻，她的心頭閃過蕭譽璟的臉，這樣的生活，他會願意與她一起嗎……

  想及此，楚清寧抿唇搖頭，富貴尚且難以放下，更何況他辛苦得來的權勢呢？是她想多了，這樣的妄想還是藏在心中更合適些。

  她轉過頭，隔著半掩的殿門，小心推開走了進去。

  還沒靠近寢室時，她單手掩住口鼻，又散了一些粉末飄進內寢，頃刻間蜜糖香味纏繞在空氣中，又稍等了片刻，便聽到了一聲高過一聲的尖叫。

  “不是本宮要害你的，不要過來，啊——”

  “有鬼！姚姑，姚姑快來救我！”皇後雙手抱著腦袋從內寢衝了出來，雙目赤紅，剛剛才梳好的發髻此刻又被她抓散，十分狼狽。

  楚清寧就站在皇後前方幾步遠的地方，可她此時已經分不清麵前的人是誰，逃命似的撲到楚清寧手邊，瑟縮著身子，喃喃道：“方才一眨眼的功夫，靜妃就七孔流血地站在本宮麵前，那模樣著實嚇人……不過誰叫她總是給皇上唱曲兒，夜夜笙歌不知收斂，本宮便讓你去給她灌了碗傷嗓子的藥，誰知她要死要活，那就怪不了本宮了！”

  “還，還有那謙貴人，慘白著臉下身一直滲血，讓本宮還她孩兒的命，真是可笑，她算是個什麽玩樣，也配生下皇子與我的珽兒爭寵？”

  “……”

  皇後緊緊拽著楚清寧的手心，自言自語地講述那些被她害死的妃嬪，語氣從一開始的害怕漸漸變得淩厲猙獰。

  楚清寧低眉看著她，冷聲問道：“看來娘娘的手中沾染了不少人的血，不知是否想到該如何償還這些孽債呢？”

  絮絮叨叨被人打斷，皇後睜大雙眼，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楚清寧，就在觸及到那張頗為熟悉的臉時，一道劇烈的恐懼在心頭炸開，她嚇得猛然退後幾步：

  “你……你是沈氏，你不是死了嗎？你也是來報複本宮的？”

  楚清寧沒有吭聲，依舊冷眼看著她。

  “不，我沒錯，我沒錯！”皇後跌坐在地上，又開始自說自話，“是皇上太不知足了，明明本宮已經為他生下了太子，為何還要不停地臨幸那些女人留下龍種，她們的身份也配？”

  “宮裏的妃子也就罷了，他竟然對臣子的夫人動了歪心思，這不是在打本宮的臉嗎？我秦漣是敬王府最尊貴的郡主，是受先皇賜婚入主的中宮皇後，他憑什麽這麽待我？他為何不能隻有我一個人女人！”

  “當真是瘋魔了。”楚清寧嗔笑，淡漠的神色沒有半分同情，隻覺得好笑。

  一個母儀天下的皇後，竟還打著能夠與皇帝夫君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念頭，真的是不肖多說的愚蠢。

  可即便如此，她的母親何辜？那些妃嬪何辜？

  就因為這個無比可笑的執念，而犧牲掉旁人的性命嗎！

  楚清寧凝眉俯視坐在地上不停講著話的皇後，伸出手沒有猶豫地將一隻蠱蟲送入她的發間，直到見人暈了過去，才舒了一口氣道：“做了那麽多的壞事是會下地獄的，不過我會讓你先體驗一下，何謂人間煉獄。”

  楚清寧可沒有閑工夫在這裏給皇後織夢，這夢似人間已被她多加了幾味配藥，能夠讓中蠱者自行入夢，且都是其平生最為痛苦害怕的畫麵。

  她要皇後有生之年日日都活在害人的驚恐之中，夜夜夢中全是那些被害的人前來索命的模樣！

  這才能慰藉她母親受到的冰封之苦，以及她們一家這麽多年來被迫分離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