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兩軍對陣之時，烏泱泱的兵馬布滿了整片平原，每個將士眼中流出滿滿的肅殺之氣。

  望著對麵空的主帥位置，齊灝側眸看了眼女將打扮的繁兒，她感受到目光隻好暗暗躲閃不敢回應。

  他沒有想過要殺蕭譽璟，相反，他十分欣賞此人，年紀輕輕就浴血戰場，且打下了不少疆土，隻是可惜這樣的戰功，晉元帝卻把這一切當成了威脅自己皇位的東西，說起來也真是諷刺。

  莊巳寅坐在馬上，麵色淡然毫無波動，但他放出去的蠱蟲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怒意，隻微微識別就清楚那是誰，於是抿唇半垂著頭。

  百米開外的傅歸海粗喘著氣，一旁時緊緊按著他的雲濟，隻是心中憋悶實在忍不住，便大吼道：“姓莊的，你個老瞎子！想不到相識幾十年，你不僅眼瞎心也瞎，還自稱毒宗，我呸——”

  “傅爺，您小聲點，現在是陣前對峙，您老這樣……”雲濟使勁拉著他，麵上已是黑線密布。

  這大吼大叫的樣子，多丟人啊？而且還一副教訓自己小輩的模樣，傅爺這下子怕真是“名”揚四海了。

  聽到傅歸海的大聲嗬斥，莊巳寅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隻將蠱蟲都收了回來。

  齊灝有些好奇，勾唇笑問道：“前輩，看來對麵的傅醫聖對您意見頗大，不如與他對罵幾句，不然我軍將士的士氣低落了，該如何是好啊？”

  “老夫又不似那老家夥話多閑不住，他愛罵那是他的事，我不予理會是我的事，又與這大軍的士氣有何幹係？”

  被他這麽一頂，齊灝也就笑笑沒有回複，可當回正頭後，麵上卻浮上一副冷凝的神情，高喊道：“荊川的主帥不在，就派了你們這幫嘍嘍上場，是在小看本皇子嗎？”

  齊灝的聲音高亢洪亮，傳到了雲濟耳中，他便被嘍嘍這個稱呼氣得不行，立馬鬆開傅爺的手，拔出烏痕刀就回應道：“就打一個區區的皇子，哪要得了我家王爺出手，憑我就能把你打得今晚吃不下飯！”

  他揚起手，就想要衝出去教訓齊灝，這時反倒是傅歸海拉住了他，低聲道：“你這憨貨，現在不是要你和他打架，而是……”

  剛出口，兩人便對視了一瞬，忽然想起這次對陣的目的，於是裝模作樣地互相暗語了幾句，雲濟就退下隱入大軍中。

  而傅歸海抬眸對著齊灝，故作怒意地道：“三皇子，昨夜的毒當真的高超，不愧是毒醫長老的後人，隻不過你當著那老瞎子，就敢對他的弟子下毒，這步絕棋走得確實妙。”

  雖然離得有些遠，但每一個字莊巳寅都聽到了，他眉頭緊蹙轉向齊灝，剛要開口詢問，對方就忙回道：“這可是誤會，我未曾見到楚小姐，怎麽會給她下毒？”

  “哼，你看來正當老頭子我是瞎子好欺負，昨夜裏的事我也有所耳聞。”他原本以為那枚羽箭上的毒隻是尋常小毒，而且射中的又是蕭譽璟，應該不會傷到寧丫頭，而且有她在，那個混小子也死不了。

  可如今想來也覺得不太對，怎麽可能那麽多將士會抓不住兩個人？

  或許，在他的營帳內，齊灝就發現了她，又故意設局引人逃走……

  能察覺到他的懷疑，齊灝眸子一動，扭頭看向繁兒，居高臨下地質問道：“是你又動了什麽手腳？”

  繁兒雙眸圓睜，連忙搖頭否認：“隻有箭頭上塗了毒，其他奴婢什麽都沒有做。”

  她向來極少撒謊，何況是對她有恩的三皇子，她真的隻在那一箭下了毒而已。

  “哼，惺惺作態，今日老夫不想幫你，這場仗你自個兒打吧。”莊巳寅忽然駕馬離去，好似這一切與他毫無幹係。

  齊灝凝眉，朝著他的背影喊了一聲：“前輩！您忘了我們的目的了嗎？時間，可不多了啊。”

  聽到這句話，莊巳寅頓了頓，沒有回頭，淡漠說道：“到現在我都未曾見到她，你的話總是諸多借口與威脅，若換做是你，這些話聽多了，還信不信？”

  “……”齊灝冷眸無言，隻是看著他駕馬離去。

  “主子，要不要奴婢將他綁回來？”繁兒咬唇輕聲詢問，但換來的是一記冷冽的眼刀。

  齊灝麵上都是陰霾，但很快便緩了過來，道：“還不是你多事，我早就告訴過你，他如今最掛心的就是楚清寧這個徒兒以及那個牽絆半生的女子，觸碰了他的底線，到時自會自找麻煩。”

  他記得外祖母形容過煥兒的身形樣貌，與楚清寧頗有幾分相似之處，說到底他最在乎的還是那位姨祖母罷了。

  瞧著偷運冰棺的人就快到了，屆時便不用擔心他被楚清寧等人左右情緒。

  此時看著莊巳寅憤然離去，傅歸海長舒了口氣，伸手微微張開，裏麵是一隻小蠱蟲，隻是它身上插著一根短針。

  好在這個老瞎子還記得這個小花招，否則他們這場戲就算是白開鑼了。

  正好這個時候，雲濟從人堆裏冒了出來，還使了一記眼色給他。

  “咳咳！”傅歸海清了清嗓子，高聲道：“三皇子，既然你們走了個老的，那老夫也不好欺負你，就讓這小輩與你們打吧。”

  ……

  回了沒多少路，背後就傳來兩軍交戰的嘶吼聲，莊巳寅調轉馬頭，朝另一個方向而去，直到沒入灌叢之間。

  直到一處地方停下，他翻身下馬，身後傳來走進的腳步聲，他靜默回頭，淡淡地道：“丫頭，讓那老家夥喚我來此處是還有什麽話說？”

  一身素衣的楚清寧亭亭若蘭地站在他身後，笑著道：“師傅，我想讓你見一個人，一個幾十年想見卻見不到的人。”

  她淡淡的口吻卻一下子敲擊了他的心，木然地轉過身，又仿佛有什麽東西封住了他的口舌，說不出話來。

  “不要拿為師開玩笑，她明明就在齊灝的手中……”話未說完，他驀然停住，轉而問道：“難道，你將她偷偷地搶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