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您明明什麽都清楚，也明白沒有天山的寒雪，她的屍身不能保持多久，可為何……”楚清寧話音遲疑，麵上的那層假皮也浮上了不解的神色。

  為什麽他明知道齊灝是故意借由煥兒牽製住自己，卻寧願受此控製，難道為了她，就連基本的是非黑白都不顧了嗎？

  莊巳寅抿唇不語，直到楚清寧又喚了一聲才仰首，淡淡地道：“此事為師自有打算，你今日冒險闖進來也不能讓你空手而回。”

  說罷，起身從臥櫃中拿出一株帶著舊泥的草藥，遞到她手中道：“這株黃金葉，是那日為師去後山給你尋的，想必對你體內的抑毒有緩解的用處，且拿去吧，傅歸海那老家夥知道怎麽用它給你入藥，效果雖然沒他家的什麽續命膏好，但也是一味難得的靈藥。”

  聽他絮絮叨叨地講了一堆，楚清寧咬著下唇瓣，隻問了一句：“師傅，您這麽關心徒兒，不如隨我回去？”

  “寧丫頭，為師再與你說一遍，自從那日我決定隨那小子離開後，就不可能再回頭了，況且這整座靖遠城的荊川將士就是死在我的蠱毒之下，這其中還包括了蕭譽璟的副將，他對我怎麽可能毫無芥蒂？”

  他出手的那刻，就已經做好了與荊川國決絕的準備，反正他的一生除了煥兒之外，沒有什麽旁的執著了，還能有機會感受她的存在，已經無憾了。

  若是她不能像齊灝說的那樣從沉眠中蘇醒，那他也不準備走了，生不能同衾死亦可同穴，希望那一刻能在黃泉河畔上見到她在等他。

  楚清寧看他露出了一抹滿足的笑，心中便覺得膈著疼，她試探著問道：“您從來都是不拘小節之人，一生隻為一人心動，隻為一人瘋狂，若是這次她屍身難保，您也準備自盡陪她，對嗎？”

  被拆穿了心中所想，莊巳寅麵上淡如白水，沒有什麽旁的情緒。

  但這副模樣已經是承認了她所說的卻是大同小異，楚清寧低頭看著那株黃金葉，心情繁複，張了張嘴想說話，卻又不知該說什麽。

  這時，莊巳寅的耳廓動了動，他麵上有幾分無奈，連忙抓住她的手腕，低聲道：“丫頭，麻煩的人來了，你還是快些離開吧，不要再來了。”

  楚清寧知道他說的人是誰，但她不急於離開，而是反過來拉住他那隻幹枯瘦黃的手，沒說一句話，卻令他心頭一顫。

  營帳外傳來一陣清朗的笑聲，下一刻齊灝就挑簾大步跨了進來，探究的目光一落進帳中，卻隻看到莊巳寅一人在喝茶，“毒宗前輩真是好興致，軍營外麵都快鬧翻天了，您還能放蠱蟲護法，又靜坐帳中喝茶。”

  莊巳寅重重哼了一聲，放下茶盞麵色不耐道：“小子，老夫我給你搶回了一座城池，你自個沒本事不說，我放蠱蟲護著自身安全又礙著你什麽事？”

  “慚愧慚愧，隻是前幾日您可沒有這般謹慎，莫不是今日是為了會友，這才有這番仗勢？”說到此處，齊灝的目光又在帳中四處查看，嘴上又不停地說道：“別忘了您與在下之間的約定，奪下望風城，我拿到想要的，而您能拿到那顆風影珠，姨祖母她便能起死回生……”

  “夠了，再看我就讓蠱蟲將你的眼珠給蛀穿。”莊巳寅側過臉，冷冷地打斷他的話。

  而此刻正躲在臥櫃後的楚清寧握著拳不敢發出半點聲響，小心翼翼地聽著他二人的對話。

  原來齊灝的目的是攻占望風城，可望風城除了物產豐饒之外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東西，而且風影珠又是什麽物件，竟能令人起死回生。

  而師傅所要複活之人，就隻有煥兒了，她居然是齊灝的姨祖母？

  腦中一下子填充了不少信息，令她很是難受。

  原來師傅不願意離開，就是因為他知道了雪藏在天山的煥兒並非真的死去，而是沉睡了，如今有這麽一個令她複生的機會，他又怎麽會放過？

  “前輩也不必如此，在下也不過是謹慎些罷了，那個軍營外放火鬧事之人也已經離開了，天色已晚，您早些歇息，蠱蟲陣也收起來吧。”齊灝勾唇笑了笑，收回了自己的視線，轉身就準備離開營帳，但又想到什麽有趣的，便回頭道：“您猜來鬧事的是誰？算了，您是猜不到的，正是荊川的攝政王蕭譽璟，一個主帥竟隻身一人前來，倒是隨了他那個自在的性子。”

  他說完，忽然想起一張酷似冷宮那個女人的臉，不等莊巳寅說什麽，他便徑直出了營帳，看著腳下死了一片的蠱蟲，他揚了揚眉，毫不留情地踩著離開了。

  直到腳步聲消失，楚清寧才從臥櫃後走了出來，看著靜默無語的師傅，她抿唇沒問別的，隻是輕聲說了句：“師傅，徒兒走了，您放心，那顆風影珠我會暗中尋找，一旦有消息……”

  “你隻管顧好自己便可，早點弄到解藥將抑毒清除，保住性命要緊。”他沒讓她繼續說下去，隻是提醒她注意自己身上的毒，“別總是操心旁人的事，多關心自己，那個南宮旬安比起姓齊的這小子更加狠戾，解藥怕是不容易拿到的。”

  楚清寧低著腦袋靜靜聽著，其實她也沒仔細想著自己，隻是覺得師傅的事更著急。

  待她走出營帳時，風昭正在到處找她，一見到她便很快衝了過來，壓低聲音道：“王妃，可算找到您了，時辰差不多了，王爺開始鬧第二場了，我們再不走就難說了。”

  “好，那我們快走。”楚清寧隻覺得眼前的人偶爾會有幾重疊影，但她沒多想，與風昭一起朝著來時的那一角跑去。

  隻是跑到一半，她匆忙拉住他，道：“等等，我們等王爺鬧起來，就故意隨鄔築將士一起衝出去，那樣便可順理成章地離開，而不用偷偷翻出去。”

  她們進來的時候將那裏的守衛弄暈了，沒道理事後不被人發現，所以齊灝方才才會懷疑師傅藏了人，都是巡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