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影原本閉上的眸子微微張開，麵上沒有過多的情緒，而是淡然地道：“老先生此話之意，是指屬下與那些黑衣人有什麽不可告知的關係嗎？”

  “老夫可沒有這麽說，隻是好奇你是如何逃脫的，在山洞中是怎麽熬過幾日的，再則出來之後，又是怎麽在山徑之中找到了一匹馬，不用任何金瘡藥一路熬過來的？”莊巳寅說完後，能聽到床榻上的人呼吸急促了些，他也沒等對方回複，而是又說道：“你的衣裳上帶了些許殘餘迷香，似是四角花研磨而成的。”

  他說完這些，從影的眸子已經睜了老大，仿佛被戳中了要點，一時間如同驚弓之鳥一般，不知該如何應對，撐起身子回頭看向簾子口處時，莊巳寅已經不在那裏了。

  從影攥緊身上的棉被，重重地躺了回去，身上的傷再次撕扯開，他卻渾然不覺，隻在白紗上氤氳出血跡來。

  ……

  守在帳外的靈棲等到莊巳寅出來後，就扶著他回到了議事的營帳，而楚清寧就在這裏等他。

  “師傅，您有什麽收獲嗎？”楚清寧先是迎了上來，水潤的眸中透著幾分了然。

  莊巳寅微微一怔，淺笑了幾聲，才道：“為師以為你們都沒察覺，心中還正想笑話你們呢，想不到你這丫頭是故意裝的，就是想著為師替你試探一番，對不對？”

  “徒兒等人與師傅老人家相比，自然隻是什麽都不懂的，光看表麵，他受傷不假，但追究深處，那他的話就漏洞百出，隻是沒有證據證明而已。”楚清寧抬起眸子與靈棲對視，示意她先退出營帳候著。

  靈棲會意，立即退了出去。

  等到帳中隻有他們兩人時，她緩了緩神，道：“師傅，您曾在毒醫一族，是否遇到過南宮旬安的母親，也就是臨歡王妃林漫昔？”

  聞言，莊巳寅搖了搖頭，隻道：“我去時族主還是她的父親林祈洲，隻是那時候聽說他一直在內院陪著他身子孱弱的夫人，而為師一心隻撲在研製藥蠱上麵。後來林祈洲的夫人死後，族中大亂，甚至有謠言說林漫昔不是林祈洲的女兒，還有幾人借著他的名號攝亂朝政，弄至烏煙瘴氣，為師這才離開。”

  “我看，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她低頭細細思索了一番，又道：“師傅，徒兒能問您一件事嗎？”

  “寧丫頭，你想知道什麽，便問吧。隻不過，你問了之後，為師也可以選擇回答或者不回答。”莊巳寅準確地坐在帳中的太師椅上，側耳朝向她，似是要聽聽她究竟要問什麽。

  楚清寧抿著唇，走到他的下座，坐下後雙手擺放在雙膝上，道：“師傅收徒兒的那日說過，要徒兒替您殺了當今皇上，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何事？”

  她也是想了許久，才決定問的，如今她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她自己想做的事，還有承諾過師傅的事也得盡早籌謀，而行事之前她也必須知道前因後果。

  “……”想是說到了他不想說的事上，莊巳寅沉凝了許久，就在楚清寧以為他不會說話時，他咳了幾聲道：“當初此事也隻是在你那兒壓個事，為師後來仔細想過你一介女流也沒有什麽法子動手，便也放棄了，你全當沒聽過便可。”

  “師傅既然這麽說過，說明他一定做過什麽傷您身心之事，徒兒恨太子，欲令他痛苦不得善終，若師傅也仇恨之心，不如一同擊之，了此心願。”

  她這麽說著，麵上冷了幾分，身上也跟著微微顫栗，她的恨從來沒有消減過。

  感受到麵前人的心情繁複，莊巳寅歎了一聲，便道：“也罷，為師就將一切事全數講予你聽……”

  他先是講了自己曾是禦辰國太子的身份，接著就是把與苗蠱聖女煥兒相知相戀的事如實相告。

  當年莊巳寅離開禦辰國皇宮後，就投身了毒醫一族，在那裏他做事我行我素，研製的毒蠱也是十分了得，林祈洲知道他的身份，故此很照顧他。

  直到有一日，莊巳寅與他提及了煥兒的事，林祈洲便告訴了他一個秘密。

  原來當年煥兒被送回苗蠱族前，已經偷偷逃走，隻是她身懷原生蠱，麵上已經因為蠱毒漸漸腐爛，而且旁人接近後，也會中毒而死。

  那時，荊川國的皇長子偷偷來禦辰國遊玩，蕭譽珹那時隻有十四歲，卻比成人還要狠毒，眼見煥兒一個可憐女子在逃命，竟派手下將她麵上用刀劃爛，還將她給活埋了

  此事正巧被毒醫一族的杜長老看到，便偷偷將人挖了出來，隻是那時候煥兒已經斷了氣，於是他稟告給了林祈洲，後又得令將煥兒的屍身送回苗蠱。

  隻因為她的身體通體是毒，即使是死了也是劇毒無比。

  “所以，這就是師傅恨不得殺了他的緣由。”楚清寧聽完後，大致明白了師傅的痛苦，原來他在皇宮被囚禁的那幾年，他最愛的女子竟是被一個黃口小兒害死，而且死得如此沒有顏麵。

  莊巳寅長吸了口氣，緩緩垂下了頭，道：“我恨他，可我更恨自己，身為太子，竟連自己心愛之人都保不住，更別說天下的黎民百姓了。”

  “師傅也無須自責，此事徒兒一定給您一個交代，即使暫時要不了蕭譽珹的性命，將他的底牌斬殺殆盡，到了那時，他也一定會比死還要痛苦。”楚清寧向他保證，師傅是為了一個女子拋棄了富貴名利，而且奔波流離幾十年，這樣的苦有幾分也是蕭譽珹造成，她自然得連同蕭珽，好好招呼這對父子才是。

  這時，帳外有人非要進來，靈棲的聲音傳來，待還沒聽清，就有一抹人影閃身而入。

  “寧兒，有什麽是本王不能聽的嗎？”蕭譽璟說完就將目光轉向莊巳寅身上，“莊叔不去與傅叔一道研究延緩毒物的藥物，您不是向來不信他的醫術的嗎？”

  “嗬，你這個混小子，我還沒答應幫你，此次來此也隻是為了寧丫頭罷了。”他鼻間冷哼一聲，反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