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葉璃也懷疑。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米蕊和前任對象在縣裏膩歪，而從米蕊的言語間她能感覺得出對前任念念不忘，但是介意前任花心，所以就想找老實人接盤。

  誰知道出了周甜水這個碎嘴的。

  葉璃搖頭歎息了一聲，“我忙去了。”

  孫苗苗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前頭還是八卦小姐妹，後一秒立刻變臉，“就你忙，你以為我不忙？別以為你掙幾個臭錢就能在我麵前耍威風，你再能耐，你敢去揍一頓雲芸嗎？”

  葉璃一挑眉：“無緣無故我揍她幹嘛？”

  這個孫苗苗，自己不敢打雲芸，居然慫恿她打人。

  “我看你就是不敢，孬種！”

  葉璃心裏口吐芬芳了一句，道：“我孬，你不孬，你上啊！”

  孫苗苗啞口無言，葉璃道：“我奉勸你一句，雲芸身上是挺邪乎的，你要想過得順心一點，別招惹她，做人嘛，還是要與人為善。”

  這話葉璃是真心建議她，孫苗苗家境屬實不好，父親和兄長好吃懶惰，母親又身體不好，一家子重擔幾乎壓在她一個人身上，導致孫苗苗滿腹怨言，脾氣變得越發尖酸刻薄，也越來越嫉妒雲芸。

  誰讓雲芸是全大隊頂漂亮、日子過得頂舒服的姑娘呢！

  孫苗苗不屑地哼了一聲，“管好你自己吧，也不看看現在是誰倒黴？”

  葉璃咳了咳，“我這不是以過來人的經驗建議你嗎？”

  孫苗苗又一次冷哼一聲，扭身走人。

  和孫苗苗同為炮灰配角的葉璃表示心累，這些配角在自己的人生主場裏脾氣一個賽一個厲害啊！

  葉璃從大隊走到公社搭車，體力就有些透支了。

  所謂病去如抽絲，要迅速痊愈也沒那麽快。

  她在公車上眯了一會兒，打了一個盹兒，沒想到車子顛顛簸簸很快就到了。

  她直接去搪瓷廠找袁一峰。

  今天的廠子很不一樣，門口掛了紅色橫幅，寫著：熱烈歡迎外國友人參觀交流！

  葉璃一看，就知道是有外國來賓來參觀工廠。

  廠區收拾得很幹淨，入眼之處都沒有一丁點垃圾，還特地在門口擺了整齊的花盆，準備得很充分很正式。

  不過這事兒和她沒什麽關係，她倒是聽了一些關於葉長貴的事情。

  葉璃也是聽門衛朱大爺說的，她一向和這個大爺的關係處得不錯，這次來也沒忘了給這個大爺帶一些瓜子嚐嚐。

  朱大爺告訴她，她爹之前因為勾搭有夫之婦被抓緊了班房裏，工廠這次是直接將他開了，不留任何餘地，但是葉長貴找不到好活幹，時不時會來這裏問問，能不能當個臨時工啥的。

  然而葉長貴的名聲壞了，廠子裏沒人願意搭理他，每次都是朱大爺來和葉長貴周旋，阻止他進廠子，由此被他偷溜了進去，於是被保衛科給打了出去。

  葉璃聽到這裏，忍住不笑。

  葉長貴如今就是隻喪家犬！

  哼！該！

  朱大爺好奇地問：“你爸那手指到底怎麽斷的？到底出什麽事了，問他也不說。”

  葉璃心裏冷笑，他倒是想說啊，恨不得分分鍾到處抹黑她這個黑心腸的女兒，可是說出去丟臉的可是他。

  因為賭博欠債被債主找上門，賣女兒不成被女兒反殺，這讓葉長貴那犢子怎麽說得出口啊！

  葉璃搖著頭就進了廠子去找袁一峰。

  袁一峰在辦公室，見葉璃來，連忙喊葉璃坐下休息休息，又取出錢來給葉璃，“不重吧？”

  “不重不重，我年輕，有的是力氣。”

  袁一峰心疼這個年紀不大卻要努力賺錢糊口的小姑娘，“此前我不是看你同村的那個男青年挺熱心的嗎，開著拖拉機來幫你送瓜子，我覺得啊，你們可以長期建立合作關係，這樣你也省得來回辛苦，這種搬運的工作不適合你這個小姑娘，要辛苦了。”

  袁一峰給葉璃倒茶，“你要是以後有幫手，我給你介紹生意。”

  袁一峰給葉璃倒完茶水，又開始抽煙，好心說道

  葉璃道：“袁伯伯，您放心，後麵等我手藝練成熟了穩定了，就要開始擴大規模了。”

  “小丫頭挺有雄心壯誌的。”

  葉璃笑眯眯道：“這都是經濟規律不是？生產效益好，就要考慮增加投入，擴大規模，實現更高的效益……”

  袁一峰對這個小姑娘倒是刮目小看，“你倒是很懂經濟嘛！”

  “報紙上不都這麽說麽，咱也得緊跟潮流，積極響應改革開放的政策，人民吃飽飯，掙多錢，國家才能放心！”

  袁一峰越來越覺得這個丫頭很會說話，又聰明覺悟又高，忍不住又和她聊了起來，“你有什麽困難一定要和我說，你父親實在是個不爭氣的，難為你堅強獨立，一個人扛起一個家……”

  葉璃直接念起了紅-寶書語錄，“多少事，從來急，天地轉，光陰迫，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

  這俏皮的小模樣直接把袁一峰逗得哈哈大笑。

  助理敲門來報，“廠長，參觀視察組的人來了。”

  袁一峰立刻站起身整了整中山裝，對葉璃道：“今天日子特別，我要去招待來參觀工廠的外賓，你坐會兒休息一下。”

  “好的，袁伯伯你忙去吧，不用管我的。”

  袁一峰特意讓助理去把葉璃帶的瓜子盛出去招待外賓，葉璃心裏一陣高興。

  原來今天有外國投資人和記者來參觀工廠，同時當地幾家報社也非常重視，都積極前來報道此事。

  這不就是給她做宣傳嗎？

  要是外國友人瓜子吃得高興，再經一報道，她還會愁沒訂單嗎？

  一切都進行得很和諧，袁一峰作為廠領導，帶著他們參觀了一下廠子的車間工作，一邊介紹，隨行招待的翻譯專門給外國客人做翻譯，然而中途的時候，翻譯人員鬧肚子，實在憋不住了，就說了一聲跑廁所了。

  這可愁壞了袁一峰和其他工作人員。

  隻能在現場和外國友人大眼瞪小眼。

  袁一峰讓人去催了幾次，這位翻譯人員也不知道是吃壞了什麽東西，一直在廁所出不來。

  葉璃聽說了情況，打算去車間瞅瞅，突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在角落鬼鬼祟祟，葉璃稍微一留意就認出來了，又是陰魂不散的葉長貴。

  這犢子肯定又是趁著朱大爺不注意偷溜進來的。

  袁廠長可真是太倒黴了，被葉長貴這玩意兒給纏上。

  葉長貴知道今天的大日子，他恨搪瓷廠對他的無情無義，恨袁一峰對他的趕盡殺絕，所以他剛才在翻譯員的茶水裏動了手腳，讓他們交流不成。

  他還打定主意一會兒要當著外國友人和記者的麵給袁一峰難堪，讓袁一峰被撤職，袁一峰一旦被撤職，副廠長就有機會成為新一任的廠長。

  他和副廠長關係一向鐵，今天也是副廠長偷偷帶他進來的，隻要他能幫副廠長順利擠走袁一峰，到時候他就能重新回廠裏來，恢複職位。

  葉長貴正想得美，突然肩膀被狠狠打了一下，葉長貴原本就是做賊心虛，回頭一看是笑眯眯的葉璃，臉都嚇白了，“你你你……”

  “你想幹什麽？害人啊？”葉璃似笑非笑地問。

  “你少管老子的事。”葉長貴現在看葉璃就跟看見鬼一樣，心裏怵得慌，上下牙齒都不住打架，斷指處成了他一輩子都好不了的疤。

  如果可以，他現在就恨不得親手手刃了這個死丫頭。

  可他知道自己沒那個本事，隻恨恨地想用眼刀子剮了葉璃。

  魯翠娥常說葉璃就是被什麽髒東西附身了才會變得古裏古怪的，這話真是一點都不假。

  斷指之痛讓他對葉璃又恨又怕，他想發一次威，把葉璃這個倒反天罡、大逆不道的畜生幹出家門，那房子是他的，他有這個權利這麽幹。

  可出事之後他就徹底成了慫蛋，一次都不敢回去，深怕葉璃又把他的手給剁了，為此也做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噩夢。

  葉璃鄙夷地看著葉長貴這顆慫蛋，也不跟他廢話，一揮手，朱大爺已經喊來了保衛科的人將葉長貴拿下，葉長貴想要喊，將那些外國友人和記者喊來，可是嘴巴已經被保衛科的人堵住了。

  人被拿住押了下去。

  朱大爺說：“聽王主任說，翻譯員現在還在鬧肚子，也不知道該咋辦？廠長都急死了，也不知道還是不是……”

  朱大爺沒說完的話全都在歎息裏。

  葉璃知道朱大爺想說什麽，他想說是不是葉長貴搞的鬼，讓翻譯員一直鬧肚子。

  但事已至此，得先想辦法補救才行。

  袁一峰那邊急得滿頭汗，他還想著借此機會和外國友人談合作，賺賺外匯呢，可現在懸啊！

  如果這次沒招待好，怕是自己的位置也會保不住，副廠長一直對他虎視眈眈的，正愁著找不到他的錯處。

  他連忙請五個外國人去吃點東西，奈何他說半天話，人家就是不明白，來的當地報社記者英文也是一竅不通，袁一峰又是個急脾氣，一時急得火燒火燎，對助理再三催促，“趕緊去廁所把翻譯員拉出來！”

  助理很為難，“我看他都虛脫了，有礙觀瞻啊廠長。”

  這種情況就算出來翻譯，也有損形象。

  袁一峰一時麵如鍋底，“早不拉肚子晚不拉肚子，怎麽偏偏這個時候，這不是拆我台嘛！”

  外國客人一直在用英文問：“翻譯人員怎麽還不出現？他出什麽事了？我們還需要等多久……”

  “如果他實在不方便，麻煩給我們找另外一個翻譯人員，我們的時間很寶貴，不想在這裏白白浪費功夫……”

  霹靂巴拉說了一堆，把在場聽不懂的人問得很懵逼。

  就在一籌莫展的時候，葉璃微微笑出現……

  用一口很純正的美式英語腔調說道：“對不起先生女士，剛才那位翻譯的工作人員身體不舒服，各位有什麽需要可以和我提，我很願意為你們服務。”

  “哦，我的上帝，你一定是上帝送給我們的女孩兒。”外國客人見葉璃說的英文如此順滑，都忍不住興奮起來。

  不僅他們興奮，袁一峰等人個個呆若木雞，誰也沒想到這個鄉土姑娘這麽會說英文。

  袁一峰嘴唇抖了抖，“葉璃啊，你你你……”

  他想問你怎麽會說洋文的？

  太讓人意外了。

  葉璃從善如流地對袁一峰說了一下外國客人要表達的意思，袁一峰趕忙繼續介紹，葉璃把介紹的內容準確無誤傳達了過去。

  雖然中間出了一點小插曲，但這次的參觀整體還算很圓滿。

  最後袁一峰在食堂弄了一大桌子菜招待客人。

  廚師還是袁一峰特意從外麵大飯店請來的。

  袁一峰特意讓葉璃坐在他和外國客人中間，隨時翻譯。

  一直忙活到送走參觀的外國客人，葉璃全程陪著，後麵翻譯人員從衛生間出來，人沒恢複過來，被袁一峰安排人送去招待所休息了。

  還好過程有驚無險，袁一峰對葉璃差點感激涕零，“孩子，你的洋文怎麽這麽好啊？哪裏學的？我看那個翻譯人員都沒你說的好。”

  葉璃笑著胡說八道：“我媽以前是知青，她以前常說未來英文一定會大有用處，讓我不管環境多艱苦，一定要堅持學習，我一直當興趣愛好學呢，沒想到今天派上用場了。”

  葉璃這麽說，袁一峰等人自然是相信的。

  袁一峰無限感慨道：“沒想到葉長貴不怎麽樣，媳婦兒孩子倒是很爭氣啊，可惜你娘走得早，要不然你們姐弟幾個也不用吃那麽多苦。”

  “誰說不是呢？”葉璃端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對了，我還沒問你，你爸手是怎麽回事？他來求過我幾次，讓我允許他回廠子工作，我沒同意，他就說他手斷了什麽的，問原因說是剁菜的時候不小心……”

  袁一峰並不清楚葉長貴的手指頭是怎麽沒的，當時隻聽葉長貴說是因為剁菜的時候出的意外，他不怎麽相信，在和葉璃聊天的時候特意又問了問。

  葉璃給廠子掙了這麽大的麵子，如果可以，他自然要看在葉璃的麵子上讓葉長貴回來，哪怕幹個做衛生掃地的。

  然而葉璃的解釋讓袁一峰大跌眼鏡。

  葉璃自然是實話實說，將葉長貴如何懶賭欠債，無力還錢要賣女兒的事情說了一遍，至於葉長貴的手指如何斷的，葉璃說得很隱晦，袁一峰直接理解成是那些凶神惡煞的債主幹的。

  當時袁一峰聽後格外震怒。

  保衛科的人來報告說副廠長將葉長貴放跑了。

  袁一峰還不懂發生了什麽事，保衛科的人把事情經過說了一下，袁一峰這才知道原來翻譯員鬧肚子的事情不是意外，如果不是葉璃即使救場，怕是今天廠子就鬧出大笑話了。

  他再次感激葉璃，葉璃說道：“袁伯伯，說到底這次的事情都是我爸鬧出來的，我就當為他補救吧！”

  “他是他，你是你！”袁一峰看得明著呢！

  隻是可憐這麽能幹聰明的孩子居然有那樣的父親。

  “袁伯伯，葉長貴那個人你今後一定要小心，要對付也不用考慮我，盡管按章程辦事。”葉璃拜別袁一峰前這樣告訴他。

  袁一峰點頭，表示自己隻道該怎麽做了，他想要安排專車送葉璃回家，被葉璃婉言拒絕，袁一峰道：“我今天看你臉色不太好，剛才也沒怎麽吃東西，沒啥事吧？”

  “沒，就是夜裏有點著涼，我自己回家就好了，袁伯伯千萬不要為我費心。”

  葉璃表現得非常乖巧。

  袁一峰忙取出一點勞務費給葉璃，被葉璃拒絕了，“袁伯伯，我這次純粹是為了報答袁伯伯平日裏對我的照顧，所以才忍不住在人前獻醜，如果以後有翻譯的活，倒是不妨叫我，我可以有償幫忙，但這次絕對不能要您的錢。”

  袁一峰見葉璃這樣說，便也沒再勉強，一路送葉璃出了廠大門，特意讓保衛科的人騎自行車送葉璃去車站坐車。

  送葉璃的是一名年輕的小夥子，葉璃坐在自行車身後，隻感覺被風吹得頭昏腦漲，胸口沉悶。

  從來縣裏送瓜子，到花精力陪外國客人參觀吃飯，這耗費了她不少精力，她一直在外人麵前強打精神，努力不讓自己看上去有什麽異樣。

  此刻被風一吹，隻覺得渾身不自覺開始打顫。

  年輕幹事並沒有察覺出葉璃的異樣，而是主動和葉璃交流，“葉同誌，你的英文說得很棒，是怎麽學的呀？”

  如果他也能說一口這樣流利的英文，一定能得到廠領導的重用。

  葉璃有些昏昏欲睡，有氣無力道：“就自學的，興趣是最好的老師。”

  “這話說得不錯，我真該向你好好學習，有一顆積極向上的學習精神。”

  “你過獎了。”

  葉璃疲於聊天，好在公交站沒有很遠，葉璃努力擠出笑容和年輕幹事揮手再見，人一走，她立刻頹然蹲在車站，太難受了，頭又疼又暈，渾身軟綿綿的，看來她的病真的沒有好利索啊！

  葉璃現在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受到了係統的詛咒，命不久矣，還是說，隻是單純的淋了雨生病。

  車子到了，葉璃上車買了票，便坐在了靠窗的位置閉眼假寐。

  有一道身影偷偷坐在了她身後的位置，隨著汽車的顛簸，葉璃靠在窗上的腦袋被撞得有些疼，可是她疲累極了，不想動，突然一個軟軟的東西墊在窗上，她的腦袋抵著，還算舒服……

  有新的乘客上車，一個男人要坐葉璃身邊的空位置，莫南謙一邊用手給葉璃當靠墊，一邊眼神化作利刃，嚇得那個男人趕緊坐隔壁位置去，緊接著一位女青年要坐，莫南謙倒是沒表現出什麽不滿。

  葉璃睡得挺沉，她很累，隻覺得窗子挺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