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哥此刻脾氣暴躁，院子裏亂糟糟的，他也無心收拾，正在院子裏磨刀霍霍，留意到外麵有人偷看，虎眼一抬，差點把葉長貴和魯翠娥兩人給嚇尿了。

  “哪個癟三敢看老子的笑話，給我滾過來！”熊哥手裏握著鋒利的菜刀，鋥亮鋥亮的，泛著冷光，他騰地一下從地上站起來，身材壯碩，五大三粗的模樣，怒眉張揚，說話習慣惡聲惡氣，看上去就十分彪悍，不好惹。

  雙腿直打顫的葉長貴：果然夠凶夠壞啊！

  想起他那個惡狠狠的閨女，唯有此人能鎮得住她。

  葉長貴壯著膽子進去，搓著手賠著笑，一副龜孫子的慫包樣，“熊哥，我是專程來找你商量事的，不知道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葉長貴這個人平日裏在廠子能力一般，但是討好領導的馬屁功夫倒是日漸精進，要不然不會在他鬧出諸多事情後還能依舊留在廠子裏幹活。

  其首要還是會說話，懂得看眼色。

  熊哥橫著眼看他，粗聲粗氣，“你誰啊？找我什麽事？”

  躲在葉長貴身後的魯翠娥忙解釋道：“我是魯軍的姐姐，聽說你以前和我弟很要好，所以就特地過來看看你……”

  一聽到魯軍這個名字，熊哥直接吐了口唾沫在地上，“魯軍那個狗娘養的東西，還沒出來啊？”

  魯翠娥的表情瞬間難看，這人說話怎麽這麽難聽？

  但還是賠著笑臉說道：“是啊，本來前兩個月就該回來的，又因為其他事給耽擱了。”

  “死在裏麵多好啊，當初要不是因為他，我能被抓進去嗎？”熊哥憤憤不平，凶狠的眼珠子瞪得老大，好像下一瞬就能把葉長貴兩人給當場剁了。

  這可把葉長貴和魯翠娥嚇得瑟瑟發抖。

  尤其是葉長貴，異常鬱悶，不是說好是朋友嗎？怎麽聽著口氣像是有仇？

  魯翠娥同樣非常鬱悶。

  很快熊哥就解釋了緣由，“當初說好要一塊兒幹個大票的，去劫公糧，他負責接應，我負責動手，他倒好，跟人打架被抓，把我也給供了，老子這麽倒黴全賴他，以後別讓老子再看見他，要不然不打死不算完！”

  魯翠娥完全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出，嚇得雙腿幾乎站不穩，要不是死死挽著葉長貴的手，她幾乎就能直接坐地上去了。

  葉長貴恨恨瞪著她，你真的要把我給坑死了！

  魯翠娥靈機一動，說道：“大兄弟，你說的這事兒我真不知道，現在知道了也覺得對不住你，這次我們來，也是聽說你想討門媳婦兒，生娃安生過日子，所以才過來看看你的模樣。”

  熊哥原本要下逐客令的，一聽這話，瞬間就來了興趣，“誰家姑娘？”

  “我們家的。”魯翠娥用手肘捅了捅葉長貴，葉長貴忙說：“是是是，是我家大閨女葉璃，她現在到了出嫁的年紀了……”

  熊哥盯著葉長貴，尋思著這貨好像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歲，怎麽會想著把自己的閨女嫁給自己呢，“你閨女多大了？”

  還不待葉長貴說，魯翠娥忙道：“十八了，模樣水水靈靈的，可招人惹疼了。”

  葉長貴聽魯翠娥故意把葉璃的年紀報大兩歲，也不吱聲。

  雖說他們農村人興早婚，可畢竟閨女十六歲，配這個三十出頭的，還是比較小的。

  熊哥當然也喜歡水水靈靈的十幾歲小姑娘了，可是他瞅著這對賊夫妻，家裏有這麽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能嫁給他沒了兩個媳婦兒的男人？

  他不覺得天下有這等好事！

  魯翠娥說：“就是因為這個丫頭脾氣潑辣，一直沒人敢要，我尋思著隻有大兄弟你能製得住她，所以才想把閨女嫁給你，讓你幫著調教調教……”

  葉長貴在旁搓著手附和，“是啊是啊！”

  “能生娃不？”熊哥才不管女人脾氣潑不潑，辣不辣，隻要能趕緊給他生個大胖小子，多野的性子他都能給製服，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

  魯翠娥忙說：“能啊，她壯實得跟頭牛似的，生十個八個一點問題都沒有。”

  熊哥點著頭，“行，把地址跟我說說，我明天就上門提親。”

  葉長貴：“大兄弟，我閨女脾氣是真不好，你最好多找兩個兄弟一起，她平日裏就在公社的農貿市場賣瓜子，你給她綁了往家一關就成了，我保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絕對不會插手。”

  熊哥一聽這話，眼神裏立刻流露出狐疑來，“是你閨女嗎？”

  “是啊，真是我閨女！”葉長貴深怕他不信，又補了一句，“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打聽打聽，這丫頭就是太壞了，一不順心就對我動粗，我們兩口子是被逼得實在沒辦法了才想著趕緊把她給嫁了，熊哥，也就你有這個本事，別人我可是真的信不過哩……”

  魯翠娥也跟著拍馬屁，“熊哥，我今天見到你，才知道誰是真男人，像你這種見過大世麵的男人啥人製服不了，把一個小丫頭片子綁回來，往家一關，幾年下來，要多少個娃沒有？我瞅著你也年紀不小了，像這種不要彩禮白送的買賣可真不多見了。”

  熊哥雖然被捧得有些飄飄然，又聽到說不要彩禮能白得一個媳婦兒生大胖小子，這種好事簡直跟天上掉餡餅沒區別。

  他剛被放回來，臉比兜還幹淨，根本沒錢娶媳婦兒。

  加上他這個臭名聲，正經人家誰願意把閨女嫁給他啊！

  可是擄人家閨女關家裏生娃這事，他還真是有點做不出來。

  他一瞅這對賊夫妻就不是啥好人，他懷疑該不會是他們家閨女除了脾氣不好，還有別的毛病吧？

  他思考片刻，說道：“這事兒咱還是得按流程來，我明天找個說媒的去你們家說說，見見你們家閨女，要是她有意願我就娶……”

  “這……”

  葉長貴和魯翠娥沒想到這個熊哥還挺講理，這要是上門說親，就熊哥這種條件，葉璃還不得掀了他們倆的腦殼。

  葉長貴有點想打退堂鼓了，魯翠娥倒是很鎮定，“行，到時候我們這裏也派出個親戚幫著說說你的好話，一定讓我們家閨女同意了這門婚事。”

  熊哥若有所思地盯著他們這對賊夫妻，越想越懷疑，他們閨女是不是真的有病啊？

  要是有精神方麵疾病，那是絕對不行的。

  他雖然窮，可媳婦兒必須得是腦子清楚的女人，要是娶個神經病回來，生出來的娃還不得遭罪！

  很快，他們就談妥，葉長貴就和魯翠娥迅速離開了。

  不多時，一個頭發花白的大娘拄著拐杖、挎著籃子步伐緩慢地走回來，“順吉啊，我聽說你又在家裏打架了？”

  “我真恨不得打死那些個混賬小子，居然在我不在家的日子裏一點沒照顧過你，還有沒有把我這個老大放在眼裏了？現在一個個腆著臉求我原諒，我去踏馬的！”熊順吉雖然脾氣不咋樣，卻是出了名的大孝子，他扶著老娘進屋，又絮絮叨叨說道：

  “不是我說，你身子不咋好就在家歇著啊，老往外跑幹啥？又像之前那樣暈倒在外麵可咋辦？可不是次次運氣好能碰到好心人幫忙送醫院。”

  “我一把老骨頭了，死了就死了，就是沒能抱上大孫子，我死了沒法跟你爹交代！”大娘抹著說來就來的眼淚，好不傷心。

  可是給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娶個媳婦兒太難了。

  熊順吉卻說道：“娘，你別哭了，剛才有人上門說親，說是要把閨女介紹給我做媳婦兒。”

  “啥？”老娘是完全沒想到還有這等好事兒，一臉的懷疑。

  自己兒子什麽鬼德行，她心裏清楚，怎麽會有人主動把閨女往火坑裏送呢？

  “我說真的，死活要把閨女給我，讓我明天去看看，我覺得還是得讓人幫著我去看看，打聽打聽。”熊順吉特意強調，“白送的，不要彩禮。”

  大娘不太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這等好事，“不會是騙咱吧？”

  “誰敢騙我？”熊順吉立刻拔高嗓門，粗聲粗氣道：“他們要是敢騙老子，我就讓剛才來的那個娘們給我生娃！”

  那個魯軍的姐姐雖然有了年紀，但看著還是風韻猶存，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是他喜歡的款。

  大娘一向對這個惡霸兒子無法管教，隻能無語地閉上了嘴。

  她現在最盼的就是有大孫子抱，這樣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

  “我回頭就跟你大姨說說，讓她幫著去瞧瞧，不病不瘋就行。”大娘對人家的閨女也沒有太高要求了，寡婦也行，隻要健康能生娃就成了。

  而魯翠娥也沒閑著，立刻聯係了表妹葉彩霞，給了點好處，讓人家幫幫忙，在葉璃麵前多說說好話。

  她都給熊哥編好了背景，家世清白，在縣裏軋鋼廠當工人，每個月五十塊錢的工資，婚史就說了第一任病死的老婆，家裏隻有老母……

  葉彩霞在魯翠娥再三央求下就答應了幫忙。

  很快就在魯翠娥的帶領下和熊哥的大姨接了頭，對了要說的話。

  熊順吉的大姨當然是希望自己的外甥能夠趕緊娶媳婦兒生娃，就默認了魯翠娥編的那套謊言。

  而此刻毫不知情的葉璃正帶著家裏的弟弟來幫莫家扯秧苗，用稻草捆紮起來，在田裏把根莖洗幹淨，然後讓莫小藍和葉小弟帶著去田邊。

  葉家良年紀稍大一些，對田裏的活懂，懂得怎麽幹，葉家宇年紀小，葉璃沒讓他下田幹活，擔心給莫南謙幫倒忙。

  雖然她覺得自己也可能會幫倒忙！

  但架不住想要學習的心情。

  葉璃一直對這種田園勞動頗有興趣，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倒是讓周圍的莊稼漢都很佩服。

  因為之前在大家的印象裏，葉璃一直是蠻橫霸道無理，可是她的勤勞卻總能給人很好的感受。

  擔心螞蟥的原因，莫南謙還給她買了一雙長筒女士雨鞋下地，葉璃看他都沒穿，便問：“為啥你不穿？”

  “我皮糙肉厚的，那些螞蟥啃不動我！”

  葉璃聞言噗嗤一聲仰頭哈哈大笑，“你好逗啊！”

  青年望著她明媚的笑容，也不覺莞爾一笑。

  葉璃戴著大草帽，穿著防曬的長袖在大太陽底下扯秧苗，豆大的汗珠子不斷淌下，順著修長的脖頸下彎的姿勢滴落在水田裏，也糊了眼睛，莫南謙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她身邊，用幹淨的手遞上來帕子，“擦擦吧！”

  葉璃還在清洗秧苗，抽不出空，“不擦了。”

  莫南謙遲疑了一下，表情不自然地幫她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水，他擦拭得細致小心，小姑娘乖乖閉著眼，長睫在臉上落了一道淺淺的影子，瓷白的臉在暖陽下也朦朧出光暈來，妍姿俏麗。

  隔著帕子，他的手描摹著她的眼，不經意擦過秀巧的挺鼻，過去的每一秒，他的靈魂也跟著小心翼翼……

  葉璃倒也沒在意，汗水糊在眼睛上真是不舒服啊，擦掉倒是舒坦多了。

  “喝點水……”莫南謙幫她擦完汗水，又端著搪瓷杯遞來水。

  葉璃最愛喝莫南謙家的水了，味道就是和自家的不一樣，清甜爽口，仿佛渾身每一個細胞都被注入了力量，累成狗後喝一杯就能精神充沛，感覺自己又可以了！

  她咕咕咕喝了一大半，爽！

  這不，葉璃瞬間又覺得自己可以了。

  她動作明顯快了很多，一頓咻咻咻操作就消滅了麵前的秧苗一大半。

  莫南謙有些忍俊不禁，“歇歇啊，不要這麽拚，又不急。”

  “不急？”葉璃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故意說道：“全村的人都急，就你不急，耽誤了下一季收成有你哭的！”

  莫南謙從從容容說道：“不急，真不急。”

  他就是種著玩的。

  他空間上萬畝的良田已經機械操作了，他作為農場主，是那一方的主宰！

  可總不好別人家的田地都種上了，就他家的田地還荒著吧，到時候家裏人也免不了絮叨。

  葉璃一直暗戳戳認為莫南謙背地裏在幹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隻是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她看著他笑，原地扭起了扭秧舞，“你玩兒，我也玩兒。”

  莫南謙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葉璃搞怪的臉上，不禁憋起笑來。

  莫小藍看葉璃在勞作中也能自得其樂，好像也被快樂感染，和葉家宇也跟著扭了起來，兩個孩子在太陽底下笑得特別快樂。

  好像辛苦的勞作也變得不那麽乏味，充滿了生趣。

  雲芸站在不遠處的芭蕉樹下靜靜看著他們，不開心地蹙緊眉頭。

  她一點都不喜歡南謙哥哥看葉璃時溫柔的目光。

  不能說不喜歡，簡直是討厭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