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璃清唱了幾句便停了，“這首曲子咋樣？你聽過沒？”

  她記得這首曲子是老歌了，不知道平行時空裏的時代有沒有出現過。

  “嗯……”莫南謙撐在長凳上的手指微微蜷起，聲音低沉應道：“聽過。”

  “你覺得這首曲子咋樣？”

  “挺好的。”

  “那就學這首？”

  “聽你的。”莫南謙目光遊離，沒去看葉璃。

  “你這時候倒是蠻聽話的嘛！”葉璃又撥了一下琴弦，望了望頭頂的圓月，“你說，那些浪漫的作詞人是怎麽想到用月亮代表心的呢？”

  莫南謙被問得有些懵，“有什麽不對嗎？”

  “沒有，我覺得很正確。”葉璃垂眸一笑，“隻是月有陰晴圓缺，就像變幻無常的人心……”

  莫南謙默了默，道：“還是換一首吧！”

  葉璃拍腿一笑，“我瞎說的，雲芸肯定聽不出來，歌詞多美呀，超級能打動女孩子的芳心。”

  他堅持，“換一首。”

  葉璃笑了笑，眸裏倒是有幾分寵溺的味道，“真拿你沒辦法！”

  在腦海中過了一遍，葉璃想到適合他追求姑娘的曲子，“你聽聽這首……”

  她纖細的手指滑過琴弦，旋律如流水輕輕流瀉，月色照人，讓一切都生動鮮明起來，葉璃很陶醉久違的音樂，這是枯燥艱苦的農村生活唯一的聊慰。

  青年隔著夜色，都能感覺得出她的專注，她深藏心中的一絲憂傷，這大概是他離她的心最近的時刻。

  一曲結束，葉璃笑眯眯問：“好聽不？”

  “嗯，好聽。”

  “那是，我是專業的。”

  莫南謙不由戲謔道：“你這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我這叫自信！”葉璃哼了哼，接著考他一考，“你知道這首曲子叫什麽名兒嗎？”

  莫南謙沉思片刻，回答道：“愛人的婚禮。”

  本來都準備裝比的葉璃大為吃驚，“你……你居然知道？”

  這首曲子的法文原名為“MARIAGED"AMOUR”，直譯過來應該是叫“基於愛情的婚姻”或者“愛人的婚禮”，在國內更為人熟知的名字叫《夢中的婚禮》。

  在她生活的時代，大概是在1979年前後創作的，她想，現在國內信息閉塞，尤其在農村，莫南謙不可能知道這首曲子的存在。

  “你都彈出了這首曲子，我不該知道它的名字嗎？”莫南謙淡淡反問。

  葉璃瞬間啞口無言。

  她突然意識到，莫南謙這個人遠遠沒有現在看上去的那麽簡單。

  聯係之前他說的秘密，葉璃隱隱覺得不對勁。

  然而莫南謙進一步解釋說：“我經常出遠門，途徑G省，偶然聽過外國人彈過這首曲子。”

  “哦~”這個回答打消了葉璃的懷疑。

  莫南謙卻帶著戲謔的口吻問道：“你又是哪裏學的這首曲子呢？”

  “我……”葉璃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趕腳，果然裝筆被雷劈！

  顯然莫南謙沒有小孩子那般好糊弄，他比他外表看上去更加精明。

  好在莫南謙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欽點了這首曲子，“就學這首。”

  他起身喊了喊屋裏的莫小藍，莫小藍這才從屋裏出來，莫南謙臨走之前，俯身將唇畔附在葉璃的耳畔，“好好教，我的小老師”

  不知是夜色太濃，還是月光過分溫柔，她居然聽出了他磁性的嗓音帶了幾分撩--撥之意。

  葉璃心口顫顫，耳畔的皮膚也跟著酥麻，這種奇異的感覺在以前從未有過。

  “葉璃姐姐再見。”莫小藍和葉璃揮手再見，然後和莫南謙一起回家去了。

  葉璃按了按心口，強行將那份陌生的感覺揮散去，然後喊葉家宇一起搬凳子進屋睡覺。

  路上，莫小藍蹦蹦跳跳，“哥哥，你和葉璃姐姐和好了嗎？”

  她在來之前就被莫南謙透露和葉璃吵架的事情，希望她能幫忙多製造一些時間給他道歉。

  莫小藍也不負所托，成功給他們倆製造了單獨相處的空間，

  “嗯。”

  “葉璃姐姐很好哄的，她是我見過最善良的姐姐。”莫小藍對葉璃的喜歡，全家人都知道。

  莫南謙也是親眼見證了自己的妹妹從當初怯懦戰栗的小可憐變成如今這般勇敢活潑。

  因為她把葉璃當成了自己學習的榜樣。

  “哥哥，我也想跟葉璃姐姐學吉他，可是葉璃姐姐說，她的吉他是問別人借的，不能放久……”

  “嗯，我托朋友問問，看看能不能買一把吉他來！”

  “哇！”莫小藍高興得手舞足蹈，“這樣哥哥就能多和葉璃姐姐見麵了，對麽？”

  莫南謙腳步一頓，對天真的妹妹說道：“不許在她麵前瞎說。”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麽？”

  “哥哥害怕把葉璃姐姐嚇跑。”

  “人小鬼大。”

  最近是農忙的時間，大家忙著收割稻穀，緊接著又開始緊鑼密鼓插秧。

  葉璃家沒有種田，平日裏缺糧了就問有富餘的社員買，如果都捉襟見肘，她就會去黑市買。

  糧票作廢還需要兩年，城裏賣糧還是憑本和糧票。

  但市場比幾年前活躍了，倒賣糧食的層出不窮，葉璃經常都能買到糧食。

  她現在不怎麽缺錢，可以說，在吃和用的方麵，想買什麽就買什麽。

  莫南謙田裏的活不少，葉璃看在他道歉真誠的份上，繼續幫他搶收，之後還幫著一起耕田。

  這幾天葉璃姐弟因為一直在幫忙，所以都在莫家吃飯，莫奶奶對葉璃姐弟幫忙很感激，總是忙前忙後弄吃的，莫小藍會為了多留葉璃一會兒，拿著作業問她。

  葉璃不太愛輔導孩子寫作業，一輔導就頭禿，她不明白一看就能知道答案的非常之簡單題為什麽會有人不會，反正從小學霸的她在學習上從沒讓外公頭禿過。

  平時她一般都是讓葉二弟輔導葉小弟和莫小藍，這次葉二弟吃完飯就回家睡覺去了，葉璃隻能硬著頭皮輔導小姑娘作業。

  小姑娘聽得很認真，整體還是很和諧的，莫南謙在屋裏照顧了一下養父便出來，見葉璃正左右忙活著輔導作業，麵對小朋友的不解和疑問，葉璃糾結的表情生動又有趣，像寂靜單調的農村裏最豐富的色彩，他的笑意也不自覺爬上了眉梢。

  莫奶奶洗著碗出來說：“自從葉璃來家裏走動，咱家總算能熱鬧熱鬧了，小藍也愛讀書愛笑了。”

  “嗯。”莫南謙很認同奶奶的話。

  葉璃就像一陣清新的風，將落了一屋子的塵埃吹得幹幹淨淨。

  小藍和葉家宇在旁邊安安靜靜寫練習，葉璃閑來無聊，發現莫小藍的課本下麵壓了一張報紙，她抽出來看了看，其中一版被鉛筆畫粗做了標記，看時間是人民報幾年前的報紙了，被做標記是一篇社論，標題叫《國民經濟要發展的關鍵》

  葉璃大致瀏覽了一下通篇，全篇就是圍繞標題這個中心在論述，一份報紙就隻有這個地方被做了著重的記號，葉璃好奇地問莫小藍：“報紙哪來的？”

  莫小藍瞅了瞅，“我哥那兒拿的，我想拿來多認一點字。”

  一旁的葉小弟一聽，趕緊道：“是嗎是嗎？看報紙能多認字？”

  “是啊，我好多字都是上麵學的，不懂就是查字典。”

  葉小弟覺得自己好多字不懂都是因為沒看報的緣故，立馬對葉璃說：“大姐，我也想看報。”

  葉璃看弟弟這麽勤奮上進，老懷安慰地摸摸他的頭，“行，我有機會就給你搜羅些報紙回來。”

  莫小藍說：“我哥這裏有好多，我一會兒給你們拿。”

  葉小弟不解，“為啥你哥有那麽多報紙。”

  莫小藍解釋道：“他愛看報呀，時不時都會拿回來幾份看看，我奶奶有時候會拿他不要的報紙糊牆壁。”

  葉小弟點著頭，沒想到莫小藍他哥如此愛學習。

  葉璃拿著報紙去問已經在外頭吹涼風的莫南謙，他雙手枕在後腦躺在竹製的躺椅上，仰望著浩渺蒼穹，此刻的他孤冷沉默，仿佛和夜色融為一體，葉璃隻聽到耳邊的蛙鳴蟬叫，而風吹過的聲音。

  “莫哥……”葉璃走過去。

  “嗯？”莫南謙微微側了側頭。

  “這篇社論《國民經濟要發展的關鍵》，你覺得哪裏特別嗎？”葉璃找了個板凳坐在他身邊問道。

  未來首富的真知灼見，一定能加快成就她富婆的美夢。

  “這個呀……”莫南謙留意到葉璃手裏的報紙，目光重新投向漆黑的夜空，“當時看了這篇報道，我隻是覺得我們國家將要大力發展汽車業，做一些和汽車相關的配件一定非常有潛力，我把這個想法和我伯公說了，他覺得我異想天開……”

  青年說起這個隻微微一歎。

  葉璃卻驚訝於莫南謙對未來國家發展的敏銳程度。

  果然成功就不是一件隨隨便便的事情。

  和人本身的才能、社會環境都密切相關。

  “所以你當初才強烈推薦你伯公做萬向節是麽？”

  “嗯。”

  “可是你伯公並不想放棄自己的老本行，他更願意走穩健路線，分散風險。”葉璃如是說。

  青年輕輕笑了笑，“你倒是看得明白。”

  葉璃看過書，知道這個男人發家的起點在大港區，那裏工業繁榮，根基牢固，加上有他家族的資金支持，他混得如魚得水，沒幾年就趕上了國家發展的紅利期。

  不過後來作為反派男配的莫南謙為了雲芸徹底黑化，走上了歪路，還把一直器重他的外公給氣死了，莫南謙就一條道走到黑……

  “如果……”葉璃此時的心裏有個大膽的想法，可是她不敢說。

  她擔心自己的建議會改變莫南謙變成首富的人生走向。

  “如果什麽？”莫南謙問她。

  “沒啥。”

  “說啊，有沒別人。”

  “就一點我的想法，不值一提。”

  “那你也說來我聽聽。”

  葉璃想了想，道：“農機廠不是經營不善麽？我看莫爺爺也一直苦惱，不知道這次的淨水器是不是起死回生的長久之計，如果你能接管，按照自己的想法來經營，你說有多少勝算呢？”

  青年對她的這個想法表示沉默。

  葉璃道：“我就這麽一說，扛起那麽大廠子承受的壓力很大的，你還有一家老小要照顧，不應該冒風險。”

  等他以後認了親，尋到了有錢有勢的外祖父，人家背後資金一支持，那發展速度才叫快呢！

  何必費氣力接管一家半死不活的農機廠呢？

  不管從什麽角度來說，莫南謙都不應該去蹚那趟渾水，據她這段日子了解，這些社隊企業發展很是艱難，資不抵債倒閉的不在少數，這種情況恐怕會一直持續下去。

  葉璃見青年一直沉默不語，覺得自己可能說多了，便起身進屋，男人卻突然開口問：“如果我一直種田，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出息？”

  葉璃停住腳步，用食指點著下巴想了想，認真回答道：“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過一生就是成功啊，何必管別人的看法。”

  她看盡莫南謙的一生，即使成為首富也沒能讓他開心，他瘋狂地陷入和韓卓言的鬥爭當中，隻為了那個至始至終不愛他的女人，為了那個女人，他眾叛親離，最後飲恨西北。

  如果可以，葉璃真希望這個男人不要走那條注定的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平淡淡地過一生，誰能說不是另外一種幸福呢？

  “那你願意過這樣的生活嗎？”莫南謙很享受現在的生活，有親人在，還有她。

  不知從何時起，好像日日能見到她，便是歲月靜好每一天，

  葉璃歪頭道：“至少目前，不願意。”

  “那你想過什麽樣的生活？”青年問得小心翼翼。

  前世他享受過所有的盛世繁華，富可敵國的財富他有過，高不可攀的地位他待過，他追求著極致的財富和地位，卻從不知情為何物，雲芸追逐著韓卓言跑，他其實是不能理解的。

  他被命運無形操控著，好像隻應該為雲芸活。

  但那不是他想要的。

  甚至，財富和名利也不是他真正渴望的東西。

  他看著眼前的女孩兒，他第一次生不出了一種渴望得到的衝動。

  “當然是有錢人的生活啦。”葉璃重新坐回小板凳上，不避諱道：“我要是不努力賺錢誰養我的兩個弟弟啊？難道靠葉長貴那癟三？那老逼登心裏隻想著自己！”

  莫南謙聽出了葉璃話裏壞外對葉長貴的鄙夷和瞧不起，他甚至能聽出來葉璃已經將葉長貴這個名義上有血緣的父親徹底排除在他們姐弟的生活之外。

  莫南謙傾身過來，眸裏藏了萬裏星河，柔情地看著葉璃，“你是個好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