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璃美滋滋吃著西瓜，察覺到有道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燦亮的眼眸轉向他時，男人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看向別處。

  葉璃撇了撇濕潤潤的唇，凝眉想了一下，問道；“莫哥，你說你成天跟田地打交道，到底哪來這麽多錢買這兒買那兒啊？”

  單是這十來個大瓜，得花十來塊。

  這真不是什麽小數目。

  可是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一個農民真的有這麽多錢嗎？

  現在的農民是真窮啊，一年到頭都吃不上幾回油星子。

  她是留意到了，莫南謙上次消失一個月，回來就買了好多東西，而且還和投機倒把分子的關係匪淺，搞不好暗地裏是做了什麽買賣，隻是現在不被允許而已。

  莫南謙淡淡瞥了她一眼，“總有來錢的路子。”

  “那你告訴我唄，有錢大家一起賺，到時候我一定幫你娶到媳婦兒。”葉璃眨巴了一下羽睫，興致勃勃，一臉求知欲。

  跟著未來首富賺錢，那可比炒瓜子有賺頭。

  “哦？幫我娶媳婦兒？”莫南謙挑了挑眉，覷了她一眼。

  “這還用說，我可一直在為你努力著呢！”戴著寬簷草帽的葉璃笑眼彎彎，滿目真誠。

  莫南謙意味不明一笑，“我賺錢的路子不適合你。”

  葉璃暗戳戳湊上去，小小聲說：“是歪門邪路不？”

  少女古靈精怪的眼睛滴溜溜轉，滿眼寫著她的壞心思，莫南謙用修長的食指點開她的腦門。

  “帶著我一起幹吧，歪門邪路也願意！”財迷心竅的葉璃一副求帶的表情。

  “葉璃，你腦子每天到底都裝著什麽？”莫南謙一踩自行車的腳蹬子就要走。

  葉璃也沒纏著他，她吃了西瓜還是很餓，得去找個地方吃飯。

  她一餓就心慌。

  原主這副身子真是讓她頭疼得很。

  得時刻吃飽，不能餓著。

  她從褲兜裏取出一塊薑糖放嘴裏，莫南謙又折返回來，“上車。”

  “啊？”葉璃覺得這個男人總是這樣莫名其妙。

  葉璃說：“我要去吃飯了，餓！”

  莫南謙：“帶你去吃飯。”

  “我可能吃了，不怕我把你的錢袋子吃空？”

  “去一個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的地方。”莫南謙說這話的表情，就像在哄騙一隻容易上當的小白兔。

  葉璃半信半疑地上了他的車，“哪兒呀？”

  莫南謙沒應她。

  自行車行在路上，不小心踩上了石頭，引起了不小的顛簸，葉璃堪堪用纖細的手臂擁住青年的腰，謹防自己掉下去。

  莫南謙低眸看了看纏在自己腰上的手，呼吸陡然一窒，腰間發麻，眼色深得像濃稠化不開的墨。

  葉璃意識到這樣的行為不太好，於是規矩地鬆開了纏在他腰上的手，隨意找自行車其他地方抓著。

  莫南謙沒再說什麽，踩著腳蹬子去了農機廠。

  葉璃看著廠房門口掛著的幾個大牌子：和平農機廠；和平軸承廠；和平鏈條廠等……

  瓜老板的兒子正在搬西瓜。

  莫岐山一臉樂嗬嗬的，看到莫南謙來，又看到葉璃坐在他身後，大樂地拍了一下手，“葉璃丫頭也來啦！”

  “莫爺爺好。”葉璃禮貌打招呼。

  “好，好，趕緊來吃瓜，阿謙買了好多。”莫岐山讓農機廠的工人來搬西瓜，搬進廚房裏切瓜。

  莫岐山一邊問他們，“你們倆怎麽一起來了？”

  葉璃剛要解釋，莫南謙道：“路上遇到的，看她在公社瞎轉悠，就給帶過來了。”

  莫南謙的話讓莫岐山打消了疑慮。

  他剛才有點懷疑自己這個侄孫在和葉璃處對象。

  不過看侄孫的意思，好像並沒有。

  莫岐山是很喜歡葉璃的，別看葉璃瘦得不太健康，但是架不住莫岐山喜歡葉璃的性格，還有她勤勞努力生活的態度，心裏總打著算盤，讓葉璃以後給自己孫子當媳婦兒。

  如果能嫁到自己家來，以後養得白白胖胖完全不是問題。

  莫岐山熱情邀請葉璃一起來食堂吃飯，然後就去了廚房。

  葉璃有些不好意思，暗搓搓扯了扯莫南謙的衣角，“你怎麽不早說，要不然我就不來這裏了。”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來打秋風呢！

  “為什麽？”莫南謙挑著眉道。

  “我……不跟你說……”葉璃轉身要走，結果被莫南謙扣住手腕往裏頭拉，“你還會害羞？你的臉皮難道不是已經比院牆還要厚了嗎？”

  “你這個家夥簡直是討打！”葉璃掄起另外一隻手捶他，莫岐山這時候又跑出來，“趕緊來吃飯，今天是海鮮米粉，香的咧，剛好配著西瓜吃。”

  葉璃見莫岐山又來了，趕緊收了手，表現出小姑娘嬌滴滴的樣子。

  莫南謙笑她，葉璃一握拳頭，“你嘴巴給我老實一點！”

  莫南謙聳了聳肩。

  莫岐山一路帶他們進廠子，參觀生產車間。

  這是占地一畝多地的廠子，幾排大風扇在遠遠吹著，工人們赤著膀子在熱火朝天集中生產，在高溫的熔鐵爐旁拉風箱，掄著大錘、小錘打鐵，生產出來的鐮刀和鋤頭被整齊碼在旁邊。

  葉璃看著都覺得他們辛苦。

  她轉頭問莫南謙，“你以前也幹這些嗎？”

  她記得書裏的莫南謙早年是在這家廠子幹活的。

  莫南謙點頭。

  據葉璃了解，這裏最初級的產品是鐮刀、鋤頭、斧頭、柴刀等，基本上也就是原來打鐵店的水平，後來得到公社革委會的支持，慢慢的生產些犁、耙、打稻機等農村常用的農機具。

  這是寶山縣和平公社唯一一家農機修配廠。

  如今農機廠處境艱難，設備也老舊了，萬不得已的情況下自謀生路，選擇開發新產品——淨水器。

  淨水器對現在的市場來說的確是新鮮的東西，如果把握得好，可以為這家已經走到絕境的農機修配廠力挽狂瀾也說不定。

  廠食堂裏的婦女切了瓜，莫岐山熱情地給了葉璃一塊，葉璃道謝，“謝謝莫爺爺。”

  “多吃點，大熱天的，多吃點瓜沒壞處。”莫岐山對葉璃說話時總是笑眯眯的，非常和藹可親。

  葉璃也沒跟他客氣，小口吃著瓜。

  現在已經是吃午飯的時間了。

  這廠子有食堂，之前效益好的時候，莫岐山請過廚子做飯，後來效益不好了，廚子走了，莫岐山就把自家媳婦兒和兒媳喊來做飯。

  葉璃忙了一個早上，肚子好像已經在咕咕叫了，突然肩上被一隻溫熱的大手按住，然後被他推著入座，莫南謙去給她拿海鮮米粉和饅頭，還有一疊鹹菜。

  葉璃看著他，青年給了她筷子和勺子，示意道：“吃吧！管夠！”

  莫岐山說：“來了我這裏，必須得吃飽。”

  葉璃笑了笑，然後開始低頭吃米粉。

  米粉裏放了蝦幹、香菇、肉絲和蛤蜊，香噴噴的，聞著就讓人食欲大開。

  莫岐山喝著白色的米酒，在飯桌上對莫南謙道：“你小子倒是細心，任駿這段日子幫了我不少忙，已經有廠子跟我們這裏訂淨水器了，付了訂金，光是這訂金，這個月的利潤比上個月翻了兩倍，現在陸陸續續來了不少訂單，阿謙啊，農機廠這回是有救了。”

  從莫岐山的話語中，葉璃能感覺到他的歡喜。

  莫南謙不是話多的人，也在大口吃著米粉。

  青年出身鄉野，也從來不是斯文那一掛的，結實的小臂是健康的泛著光澤的小麥色，有力的大手端著大海碗，寸頭下是高挺的鼻梁，菲薄的唇附在碗沿上大口進食，吃飯的動作非常幹脆利落，性--感的喉結隨著他吞咽的動作不住滾動。

  葉璃就坐在他旁邊，忘了要吃手裏的米粉，隻顧著偷眼看他。

  她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偷偷看他，就是單純被他吃飯的動作吸引。

  他側臉輪廓棱角分明，清冷的眼神也精深專注。

  似乎注意到了葉璃的視線，男人隻淡淡瞥了過去，葉璃如做了壞事被發現的小孩兒，趕緊沒事人似的把頭埋進碗裏，哧溜哧溜吃起粉來。

  相比之下，葉璃在這裏吃飯就拘謹很多。

  莫岐山隻顧著喝酒，莫南謙這個悶葫蘆不同他說話，莫岐山也習慣了莫南謙沉默寡言的性格，於是就自顧和葉璃嘮起嗑來：

  “丫頭啊，你是不知道我對這裏的感情，十五年前，我東拚西湊4000塊拉著六個朋友接管了這家農機修配廠，當時跟鎮裏是申請了沒通過，又申請，反反複複，最後才被批下來的，要是有一天這裏倒了，我對不起跟了我這麽些年的老兄弟啊！”

  葉璃聽了很是動容，“莫爺爺，現在廠子生產的淨水器不是賣得很好嗎？一切會好起來的，而且會越來越好。”

  “是，會好起來的，到時候你來我家裏吃飯咋樣？我家就在公社，離廠子不遠。”莫岐山一改剛才的傷感，又笑眯眯問葉璃。

  葉璃總覺得這個老頭不懷好意，不會是要給她介紹對象吧？

  像她這個年紀，雖然還沒到適婚年紀，但會被很多人盯上，在村裏提前送禮定親的也有。

  葉璃不知道該怎麽拒絕，這時候一旁的莫南謙開口道：“任駿呢？”

  莫岐山道：“他偶爾和他同事來這裏做技術指導，我過幾天去接他們來這裏盯盯，我就怕生產環節出問題，有他這個工程師在，我放心。”

  莫南謙點了點頭，

  莫岐山喝了幾兩酒，話也越來越多，他老伴不肯，把剩下的酒拿走，莫岐山就追去了廚房，“再喝一杯，就一杯。”

  莫岐山媳婦兒範香悄聲問：“阿謙帶來的那孩子就是葉長貴家的閨女？”

  “是啊，我跟你說過的，這姑娘性格我喜歡，要是能給安泰做媳婦兒，不知道有多好。”莫岐山喝了些酒，此刻有些興奮。

  雖說同村不婚，但是他往上數幾代，倒是沒有和葉家有聯姻的，不存在血緣關係。

  範香不滿意地搖搖頭，“我是堅決不能同意的，你瞧這丫頭身體就不大好，瘦嘎嘎的，臉色也不好看，不會是有啥病吧？”

  莫岐山反駁道：“你這是說的啥話，她身體好著呢，要是不好上回我在縣裏碰著她，她能拉得動一車子的煤球？”

  “太瘦了，我不中意。”範香和很多農村人一樣，挑媳婦兒還是喜歡挑胖一點，屁--股大點，一看就好生養的。

  見莫岐山還是中意葉璃，範香又道：“我聽說啊這丫頭脾氣也不好，把爹媽都給趕出去了家門，現在一個人霸著房子，你說要是把這祖宗給弄到咱家，你說到時候咱老兩口還有去處嗎？”

  莫岐山：“我都聽說了，是葉長貴和魯翠娥做人不厚道，苛待了家裏的孩子，沒逼到絕境誰能幹出趕人的事兒……”

  範香搖搖頭，“咱可憐歸可憐，可到底是把爹媽給趕出了家門，那將來咱要是一個不順她的意，遭罪的還是咱們。”

  “你這個老婆子咋就聽不進我的話哩，我活了幾十年哩，看人不會錯的。”

  “難不成我活了幾十年是白活的？”範香反唇相譏。

  莫岐山一時無言以對。

  範香又拉扯了一下莫岐山，“那丫頭是和阿謙那孩子一起來的吧？這兩人別是在處對象吧？”

  “我問了，就是路上遇到的。”莫岐山不想跟老伴嘰嘰歪歪說些有的沒的，自己端了米粉去吃了。

  範香可不信自家老頭子的話，正好莫南謙吃完來放碗，範香拉著莫南謙低聲問：“你和葉璃那丫頭沒咋地吧？”

  莫南謙得喊範香伯婆，聽她這麽一問，人有些懵，“沒咋地。”

  “這丫頭不適合你，我這裏有認識幾個不錯的丫頭，回頭就給你介紹，你可千萬不能跟這丫頭好，知道不？”範香從小看著莫南謙長大，也是當自己孩子一般疼，不希望莫南謙找個不稱心的女人結婚。

  娶妻娶賢，娶妻不賢禍三代。

  莫南謙沒說話。

  範香看這苗頭不對，趕緊低聲道：“你好歹想想你家裏的情況，要是把這丫頭娶進門，以後你奶你妹還有好日子過嗎？想想你還臥在床上的爹，怎麽找都不能跟這個丫頭好，脾氣太大了，不適合不適合。”

  莫南謙見葉璃正看向這邊，於是背對著她對範香低聲道：“她挺好的，脾氣也挺好的，別聽外麵人胡說八道。”

  “你是不是中意她？”範香抓著他的胳膊認真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