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司城不同，工藤新一還是個守禮的合法好公民，暫且說不出這種人身攻擊的話語。

  他看著司城那張不似說笑的臉一陣無言，艱難將話題扯回了正路。

  “我已——咳、我已經從柯南那裏聽說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並且在現場進行了偵查。放心，我知道你是無辜的，目暮警部那邊也已經向上報備了證據。”

  他停頓一下，“……不過，把你放出去還需要一點時間。”

  到這裏，就不是他區區一個偵探能夠插手的了。

  當他用回工藤新一的身份，目暮也告知了他司城此前的所作所為。不得不說，單從警方角度，對方被懷疑的理由著實充分。

  然而比較這些，工藤卻更關注了另一個事實。

  那天在圖書館……原來還發生了這麽嚴重的事情嗎？！

  他先是震驚於自己與犯罪事件擦肩而過——“柯南”幾乎從頭到尾跟在司城身邊，可注意點都在司城、津川和被害人的身上，根本沒意識到兒童閱覽室裏的異常。

  短暫的沮喪和挫敗之後，工藤新一又重新燃起鬥誌，也理解了警方對這件事的謹慎態度。

  ……雖然，處理方式有些過於草率了。

  工藤反對司城的殺人手段，可也認同對方“迫不得已”的自辯——作為偵探，他要做的是拋開自身情感找出事情的真相。

  其他事情……他們之後還有很多時間能夠去處理。

  他短暫跑偏思緒，回神便看到司城點了點頭。

  對方與他隔窗坐在那裏，灰色T恤、陌生發型、繃帶與輪椅，望過來的眼神很平靜。此前交談中，工藤新一幾次都恍惚以為，坐在對麵的並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司城。

  哪怕聽到自己解除嫌疑，他看起來也並無波動，這讓本以為能收獲驚喜情緒的工藤略微有些失望。

  司城沒注意他的眼神。他目光在對方有些瘦削、卻明顯屬於青年的肩頸上掃過，“你現在？”

  鑒於場合，他說的很隱晦，但對方很快便反應了過來。工藤往旁瞥了一眼，含混地解釋，“隻是暫時有一點空餘時間……跟你聯係過後，我還是得回去。”

  這話在目暮耳中，便是對方仍在秘密查案的解釋，而看他們無縫交流的樣子，顯然司城也參與其中。

  “暫時……”

  司城微微皺起了眉。

  那個用一連串英文和數字命名的藥物，本身能夠讓人“返老還童”已經足夠不科學了，現在還被發現了變回去的方式。雖然有時間限製，可能夠在兩種體型間進行交換的藥物，已經足夠可怕和超前。

  這種存在……隻是簡單的“研發過程中的副產物”嗎？

  司城並非懷疑灰原，隻是能在這方麵做手腳的人還有很多。

  他這麽想著，卻並沒有把關於藥物的懷疑告知對方。

  麵對身體年齡是小孩子的柯南，司城的態度要更為和緩隨意，對待灰原哀也同樣如此。追根究底，無論柯南還是灰原，他們本質都是成年人，交流也是以平等的方式。

  這種情況下，小孩子的軀殼便使他們天然無害。

  然而此刻，麵對和他年齡相仿的男高中生——盡管知道對方的身份，司城也一直態度淡淡，看起來並不想搭理對方。

  這副態度不被兩個人中的任何一個人在乎。司城向來由著自己的好惡，工藤新一則是根本沒有發覺。但作為旁觀者、且與工藤有長期合作關係的目暮警部看這一幕，有些不解地皺起了眉。

  能得到“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這一讚頌，工藤新一自然不會是什麽普通的高中生偵探。除去本身能力的優秀，能取得成績，也與他對推理幾乎狂熱的態度密不可分。

  除了案件和謎題，目暮還是第一次見他對別的什麽這麽熱情。

  他想：也許可以嚐試從工藤那裏打聽對方。

  目暮承認工藤新一的推理，卻也從未對司城放下過警惕。普通平民做不出殺人的行為，更不會在殺人之後毫無心理障礙。他麵對司城正如麵對危險，第六感在瘋狂叫囂著“他有問題”！

  以他幾十年的警察生涯佐證——伊藤司城，絕不是工藤口中真正無辜的存在。

  情報交流和信息告知結束後，工藤利落地起身告別。而一直乖巧無聲安靜蜷在他懷裏的貓突兀一掙，鑽過窗口跳上了司城的肩膀。

  工藤大驚失色：“喂……！”

  貓倚過身子，爪子和腦袋一起親昵貼上主人的臉頰。司城安撫式地順了順毛，看向身側準備驅趕它的警官。

  “讓它留下吧。”他說，“不會出事。”

  在拘留所中，他就意識到了警方對他的寬容和優待，聯係此刻工藤的情報，很容易就能推斷，工藤為他的正名也是原因之一。

  除此之外，大概還有本身傷勢的原因、以及他之前在販毒鏈上做出的貢獻。

  不出所料，警官們幾乎沒有猶豫地同意了他的要求。引他前來的那人上前扶住輪椅，將他推向側門的方位。

  司城施施然靠在輪椅上，向工藤新一微微頷首，優雅地移開了。

  工藤：“……”

  在警局待得這麽滋潤，根本不需要我多餘的擔心吧。

  警員推著輪椅，輪椅上坐著司城，司城懷裏又抱著隻貓，這一奇妙的組合回歸拘留所時，扒在牆角隱隱張望的幾個人都麵露震撼。他們看著三者毫無交流徑直進了房，又眼看著警官獨自一人離開。

  光頭男人掩住嘴唇：“恐怖如斯——”

  同伴謹慎地壓低聲音：“出去一趟就為了隻貓？他果然……是包養了上麵的人吧！”

  他們對視一眼，給司城再加一層腦補，顫巍巍擠上前敲響了司城的房門。

  過了片刻，門被慢悠悠地拉開。

  司城掛著一臉不耐，抬眼時目光一定，下意識地腳步一停。

  一群彪形大漢種蘑菇似的擠在他的門口，為首的兩個一個光頭、一個臉橫，俱是滿麵煞氣，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然而此刻他們委委屈屈地縮成一團，仿佛家養的小寵物，蹲在司城的腳邊仰頭看。

  司城：“……”什麽情況？

  他沒坐輪椅，站姿也十分穩當，有幾個人目光滑過他的下肢，偷偷摸摸對視一眼，臉色又凝重了幾分。領頭一人抓住司城的褲腳，臉上掛起諂媚的笑，其餘人就這個姿勢齊齊鞠躬下腰：

  “伊藤大哥！”

  麵對這種場景，便是司城也無言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