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緊盯著司城。他笑容不變，眼神裏卻摻入了一點緊張，張了張口停頓片刻才道：“……你在說什麽啊？”

  這副反應，簡直是不打自招的典範。

  司城還沒回話，伊藤靜便凶狠扭過了頭。

  那張漂亮得幾乎盛氣淩人的臉一板，棕色眼眸銳利瞪了過去，從一個滿懷溺愛的母親瞬間轉變為了高傲冷酷的女王。

  她坐在座椅上，分明矮人一頭，卻以俯視的目光攫住了對方：“你又做了什麽！”

  “……”

  司城默默品味了一下那個“又”字。

  他質詢的並不是其他，而是毛利偵探曾經提到的委托異常。盡管中途發生了一連串大事、又與卡西斯進行搏命的交鋒，司城也沒忘記這個最初的“引子”。

  不是組織成員、不是卡西斯，來自未知的第三方……排除其他的可能，餘下的猜測便是無來由也存在有一定根據，何況他這還不算無端。

  但就算如此，在伊藤靜他們出現之前，司城也沒想到會與自己僅存在於麵板裏的背景有關。

  他索然歎了口氣：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因我而起。

  他這一聲歎打破了兩人無聲的對峙。

  青年不複之前的淡定，頗為慌亂地左顧右盼，奈何狹窄的接見區沒有供給他藏身的地方。發覺自己避無可避後，他眼神忽的一飄，“我……”

  司城撐著頭，微微挑眉看他。

  青年：“……”

  他破罐子破摔地閉眼，“你是怎麽發現的？”

  司城沒有本土偵探豐富的表現欲，更懶得回顧自己之前的搜查和推理，他隻隨口扯了個更具有說服力的事實，“毛利偵探事務所的監控——”

  對方果斷地投降認錯：“對不起尼桑，我錯了！”

  司城微微一怔，剩下的話也被卡在嘴裏。

  畢竟是和伊藤靜同行的人，他對對方的身份亦有所猜測。隻是這句“尼桑”，還是讓他感到猝不及防。

  ……不是，看臉你好像比我大吧？

  誠懇地道歉過後，“弟弟”又固執地抬起眼眸，盯住玻璃後表情冷淡的司城。“我、我隻是不想讓哥哥跟那樣的男人鬼混——”

  司城氣一岔，撐著頭咳嗽起來。

  伊藤靜在一邊笑眯眯盯著他的臉，連這嗆到的動作都看得津津有味。她沒分給旁人眼神，說出口的話卻十足犀利：“美彥去英國留學兩年，連話都不會說了呢~”

  美彥……？

  警員端來一杯水，司城皺著眉喝了兩口，平複了一下因為劇烈動作帶起的身體上的疼痛。

  他轉向那張隱含擔憂的溫潤麵孔，一時間，司城發覺自己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自己有個長得比他老的弟弟，這個弟弟的名字還叫“美彥”。

  伊藤美彥注視著司城，很快又重新綻放了柔和笑意，“哥哥，我隻是給毛利偵探一個教訓，不會把他怎麽樣的。”

  司城不置可否，“你做了什麽？”

  “那時候我還沒回到日本，隻是能簡單地使用網絡……”美彥柔和道，“我在他們的網頁上投放了關於毛利偵探‘死神體質’的流言，利用聯網設備進行了一點微不足道的恐嚇，以及在適當時機裏……斷絕了他們與偵探的聯係，順便幫忙完善了關於‘死神’的設定——”

  他隱晦地進行暗示，“人們總是更相信親身經曆的事實。”

  司城：“……”

  聽你說的，你好像上手實操過啊？

  他們的對話引來了幾個警官的注目，可看三個伊藤談笑自如的模樣，又仿佛隻是在說笑。目暮大概是最不把這當玩笑的那個，可單從青年的自白，他也得不到有效的情報。

  半個小時很快過去，警官提醒請離時，伊藤靜愣了愣，臉上流露出非常濃鬱的不滿。

  這不滿不是針對他人，而是指向了一直喋喋不休、占據了大部分交流時間的伊藤美彥。

  她拿起墨鏡朝司城拋了個飛吻告別，轉頭走出門時，略帶煞氣盯著青年的背影。

  司城：……走好。

  他癱下身子，揉了揉太陽穴。

  應付自己這兩個未曾謀麵的家人倒是比想象中簡單。盡管雙方有情報差，好幾次的對話都以沉默終結，可不論伊藤靜還是伊藤美彥，對此都視若無睹不去深究。

  隻是那種態度……司城實在是有些招架不來這股理所應當的熱情。

  他等待警員將他送回拘留所，可卻等到了目暮警部的去而複返。對方複刻了半小時前的場景，站在門口對司城道：“還有個人也要來看你。”

  司城：“都不給休息時間的嗎？”

  目暮：“嗯……這個人，比較特殊。不過我也沒想到你們會認識。”

  他拉開門，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進入了司城的視野。

  目暮用比之前熟絡太多的態度，引著對方坐到司城麵前。對方懷裏抱著隻黑貓，它漆黑的豎瞳一刻不眨，從進門起就盯住了司城。

  司城眨了下眼，沒吭聲。

  他抬眼，打量那張年輕的麵孔——雖然很熟悉，但司城確定記憶中自己並不曾見過對方。

  年輕人以銳利目光回應他的注視，揚起了個自信的笑容。

  “我是工藤新一，一個偵探。”

  司城停頓一瞬，點頭致意：“——伊藤司城。”

  並不算初次的自我介紹後，他們默契地進入正題。

  “灰原目前傷口基本愈合了。我詢問過醫生，她的愈合速度比普通人要快很多，隻是發聲暫時還有些困難，被蘭按在了醫院療養。”工藤簡單地進行概括，又道，“毛利那邊……我還沒有詢問，但他應該不知情。玉田似乎被安撫過，書店仍在正常營業。”

  司城想到才離開不久的伊藤母子，頷首示意他繼續。

  “……有網絡媒體報道過你‘入獄’，雖然很快就被壓下了，但我看到書友群裏有這方麵的討論。這件事不解決，輿論方麵恐怕無法抑製。”

  說完這些之前他從不會關注的東西，工藤定神看了看司城的臉色。纏繞在身體上的繃帶和蒼白麵孔會給人一種病弱感，可偵探隻客觀判斷了他的精神狀態。

  確認無礙後，他朝後一仰，帶點嘲笑地道，“會有人來處理？”

  司城自然知道對方在指什麽，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

  “卡西斯報的警。”他說，“在找我——不，找你們之前，他曾報警向警方求助。”

  工藤新一笑容一僵：“？”

  “他料到會被你……？不，你們勢均力敵，他也沒有對你放水。”偵探皺著眉自言自語，發自內心地感到困惑，“他圖什麽？”

  司城冷酷而直白地道：“他有病。”

  工藤新一：“……”根本沒辦法反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