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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珠玉豆      更新:2021-10-22 02:13      字數:3344
  “今日家裏出了事兒,你爹也受了傷,法師說了你與他相克,所以你得出去避讓一段日子。”王香梅淡聲解釋著,看著江柔不可置信的目光,心中冷笑著:一個娘死爹不愛的小丫頭,收拾你,實在是小菜一碟!

  江柔似乎明白了大概,但還是無法相信:“法師說我爹受傷……是我克的?所以要我避讓?”

  “嗯,你與他相衝,若不避讓,你爹恐有大災。”

  王香梅說著,狀似惋惜的歎口氣:“雖然這是你回來的第一個新年,本該叫你在家裏好好過年的,可如今……必須得委屈你了小柔。”

  “你也知道,你爹是如今家裏的頂梁柱,他若是有個萬一咱們一家就沒法活了,所以為了你爹平安,你且先在靜心庵忍忍,待來年一切都過去了,你爹很快就會過去接你的!”

  這一刻江柔徹底愣住了,整個人僵硬在那裏。

  法師的話,這種事情,爹就信了,還要送她去庵堂……

  在李家時那麽多封信,她等了半年,他都不曾去,來年?他會來?

  又或者,這根本就是一個借口,就是想要趕走她的借口!

  一瞬間,江柔深深吸口氣,眉頭緊鎖,快步走了出去。

  王香梅見此也不追,隻冷冷一笑,囑咐身後的婆子:“你把大姑娘的衣裳鞋什麽的收拾一下吧。”

  溫暖的屋子裏,江德昌給磕爛的牙嘴上了藥後,正靠在椅子裏滿麵愁容。

  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他轉頭看過去,見是江柔,眉頭更是緊促起來,“一點規矩也沒有,怎麽不知道敲門?”

  江柔站在不遠處,精致的小臉上此刻凝冷如冰,往日清麗的眉眼上更染滿了失望委屈,她雙拳緊握,問:“爹,因為什麽法師的胡言亂語,你真要把我送去庵堂嗎?”

  “你慎言,法師不是胡言亂語。”江德昌揉揉眉心,一想到法師說,前妻死的怨氣極重,且隨著女兒回來如今更是盤亙在他身邊,怨恨滔天,他就驚魂難安。

  但法師說,隻有與前妻有血脈親緣的女兒避讓出去,去寺廟庵堂誦經消業後,那冤魂方能消散。

  讓剛回家不久的女兒去庵堂,他雖心中覺得有些愧疚,可一想到前妻的冤魂糾纏著他不放,他就絲毫也不猶豫了。

  江柔看著麵前稱為父親的男人,心裏的百般思緒忍耐不住,終究紅了眼眶,問出了紮在心底卻忍耐了許久的那句話:“爹,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讓我回來?”

  江德昌看著她,心煩的拍了拍大腿,語氣已有不耐:“你是我親生骨肉,我豈有不想你回來的道理?隻是如今事出突然,你也看見爹的樣子了,今日隻是小傷,難保明日是如何。為了爹好,你就委屈一些,去那邊小住一些日子,待來年開春,我很快就去接你的。”

  豆大的眼淚,止不住的掉了下來,江柔卻迅速的抬手擦掉,滿心的委屈和痛化為一個冷笑:“若那法師說,我一直克你呢?”

  江德昌聞言愣了一下,深吸口氣後閉了閉眼:“總之你先去,回頭我自會安排!”

  “我不去。”江柔紅紅的眼睛直直的看向他,“我不去庵堂,你給我另找個地方。”

  “反正隻要離開這個家,不克你就行了,你就給我找個學醫的地方,管我吃住就可以……”

  話還沒說完,隻聽——砰!

  一聲悶響,江德昌一拳怒砸在桌子上,震的桌上的茶壺茶碗叮當作響,江柔身子也猛然一顫。

  他滿麵怒意的吼起來:“我說了以後不許提你娘說那些學醫的話,學的她那般固執自大,對你沒好處!”

  語落,屋子裏一時間靜下來。

  江柔微微怔大著眼睛,看著他暴怒的模樣,卻一點也不怕,轉而質問道:“為什麽不許提我娘?”

  然而江德昌卻不回答,隻怒而站起身衝外頭喊道:“東西收拾好了沒!”

  江柔跟著他的腳步出來,眼睛紅的厲害,緊追著問他:“你這般對我,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要把我送走,所以提起她你覺得羞愧,是不是?”

  “我有什麽好羞愧的!隻是躲避一時而已,你若是為爹好,你就乖乖的去,別再給我胡言亂語了!”江德昌煩躁的目光掃過女兒那張肖似前妻的臉,太陽穴頓時突突直跳,轉過眼時看著王香梅從後院回來,高聲就喊道:“你親自送小柔過去,務必安頓好她!”

  王香梅過來拉江柔的時候,手攥的很緊,似乎怕她掙脫。

  江柔有些疼,但卻恍若未覺,隻看著眼前的父親,心徹底冷透了。

  在李家她過那樣的日子,盼著是回來。原以為回來不管怎樣,至少日子平靜安生。

  可如今……她的親生父親,卻要在臨近新年的時候,把她送走。

  這一刻,她看著江德昌,眼睛裏已然蓄滿了痛和怨怒。

  江德昌看著她,卻隻看了一眼就轉過頭,那眼神令他心底一陣發寒,隻側身擺擺手:“放心,我會去接你的。”

  馬車搖晃著,江柔坐在角落一言不發,通紅的眼,已然空洞。

  王香梅坐在一旁,低垂的眼眸遮不住眼中的得意之色,豔麗的紅唇因為心情極好而微微勾著。

  上次何晴被下藥,在床上躺了幾日下不來,那時候她就知道這個丫頭,不是看起來那麽好對付。

  但家裏家外,等著說她這個後娘閑話的人多了去,她可不想好不容易成了正室,還要被人揪著那點汙點翻來覆去的說。就想法子設了套,讓江德昌去鑽,讓他這個親爹去做這個壞人,果不其然,一切極為順利。

  再看看此刻神思混亂的丫頭,她越發覺得這招極好,借刀殺人誅心,不見血也不用刀。

  至於以後這個丫頭要在靜心庵裏待多久,嗬嗬,那就看她心情了……

  靜心庵坐落在向東山上,庵堂不小,香火也旺。庵堂裏的女住持,也頗有幾分真本事在身上,在平城名聲不小。

  靜心庵後山頗大,分為好幾個獨院,最大的院子是庵中女師傅們所居,另兩個是供前來齋戒小住的貴客所居,最後麵的那個院子,就是一些說不出口的原因前來的女子們住處,江柔被安排在了其中一個房間,裏頭一條長炕,四個鋪位。

  本來是有獨立房間的,可是王香梅哪舍得掏錢,又不是叫江柔來這裏享福的,遂選了最便宜的屋子,一次交足了半年。

  站在簡單樸實的屋子裏,王香梅看著江柔冰冷的側顏,輕輕翻了翻眼皮,咳一聲道:“這兒雖不如家裏自在,委屈你些,可為了你爹,日後聽經時,你可要用心點為你爹祈福,隻有你爹平安無虞,他才能早日來接你啊。”

  江柔聞言,漠然的轉過身,一言不發。

  王香梅見此,也懶得再和她多說,諷刺一笑,轉身離開。

  寂靜的屋中,江柔孤零零的站著,眼睛看著這間屋子,手提著包袱,無力的快要抓不住。

  娘死了,有爹和沒爹,根本就沒什麽區別,在哪裏她都是累贅,都是寄人籬下的孤兒……

  在屋中靜默了沒多久,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師傅前來,給她拿來了庵中獨有的道袍和帽子。

  女師傅人很好,說話很溫柔,幫著江柔整理好衣裳,戴好帽子,她已儼然是一個瘦弱清麗的小尼姑,隻是神情極為哀傷。

  江柔跟著女師傅,在庵中前後轉了一圈,聽她講了庵中的各處規矩,才知道像她這種被送進來齋戒為由,實則困禁長住的人,除了每日聽經誦法之外,還要分擔庵中雜事。

  見江柔年紀小,又少言寡語,女師傅心中憐惜,給她派了一個輕鬆的活兒,每日裏管給各處燒水送茶。

  茶水房裏的女姑子四十來歲了,說話自帶一股冷意,見了江柔二話不說就讓她去打水。

  寂靜寒冷的山間,寒風呼嘯泠冽,江柔站在水井邊,看著遠處隨風搖擺的枝椏和卷入空中的落葉,眼瞳輕顫了顫,眼底又濕潤了。

  娘,我該怎麽辦呢……

  積雪未化的山林,突然傳來了幾聲男人的痛呼,驚走了棲息在高高枝頭上的烏鴉。

  鳥兒翅膀震顫的聲音,伴隨著刀劍碰撞的叮叮聲,謝止飛起一腳踢在匪徒的下頜處,下一刻匪徒倒地,他的劍也瞬間穿透匪徒的手掌,將人釘在了地上!

  慘叫穿透林間,隨後而來的幾個男子,利落的拋出繩索,幾下將幾名匪徒捆成了粽子。

  “奶奶的,這些悍匪崽子,還挺能跑,這麽高的山硬跑了半個多時辰,差點叫他們跑了!”

  男人氣喘籲籲的靠在大樹上,從腰間拽下一個小葫蘆,遞給一旁同樣氣息不勻的謝止,挑挑眉:“喝口酒,暖暖心窩。”

  謝止猶豫了下接過來,仰頭喝了一口,熱辣的感覺順喉而下,瞬間滋潤了因侵入過多寒氣而冷痛的心肺處。他大呼口氣,少年俊朗的麵龐帶上一抹鬆快的笑意:“爽快!”

  “哈哈,這天出任務,不帶口酒,刀都提不動!”男人說著,狂飲一口,挑眉問他:“隊裏幾個兄弟就要回鄉過年,約好了今兒晚上香玉樓不醉不歸,你去不去?”

  謝止搖搖頭,摸摸鼻子,清咳一聲:“我還小……”

  “哈哈,小什麽,我似你這般年紀,屋裏都兩個了。”男人說笑著,直起身子收了酒壺:“走吧,把這幾個狗崽子拖下山,喝酒去!”

  謝止隨即跟上,走過一處斜坳時,目光盯著一處片刻,團了一個雪球往那處一砸,一個箭竹獸夾忽地合上!

  他挑眉一笑,如今這些東西,在他眼裏處處都是破綻,再不會被傷到分毫了。

  又忽地想起那個小姑娘,她如今回了家,應該也過的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