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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珠玉豆      更新:2021-10-22 02:13      字數:3341
  那顆糖就在江柔的掌心,江書抬手就要去拿,但下一刻那顆糖就被王香梅拿走了,江書愣了一下,立即不滿的哭了起來:“嗚嗚我要糖……”

  王香梅嘴角抖了抖,斥責道:“吃那麽多糖做什麽,壞牙了可有你疼的,趕緊吃飯。”說著,將江書帶去了她的身邊,離江柔遠遠的。

  江柔見此瑩瑩的目光轉而一笑,聲音清甜道:“不過一顆糖罷了,姨娘何苦要惹二弟哭一場,一會兒氣脹了肚,飯又該吃不下了。”

  王香梅一聽此話,越發懷疑這糖有問題,更不肯給江書了,隻夾了一個雞腿過來塞進江書的手裏,遂抬眼深深的看著江柔。

  目光交鋒處,她看著江柔不退不懼不弱的雙眼,冰涼一笑:“待他乖乖吃了飯,一會兒我再給他不遲。”

  江柔聞言,輕輕一笑,少女好看的眉眼淡淡轉過,倒不再說什麽,隻是看了眼坐在一旁沉默喝湯的父親,默默的垂下眸子。

  回來這幾天,她發現一個事實,那就是父親幾乎不管家中的事情,家中一應所有都交給了王香梅打理。

  所以,就算是回了家,她也依舊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啊……

  而後,一連兩日何晴都沒有再來,據小福說是病的挺重,下不來床。

  江柔對此置之一笑,她既然做了,就不會高高拿起卻輕輕放下,如今王香梅必然已經明白,她不是乖乖挨打不敢吭聲的懦弱性子。再下一次王香梅再想用什麽法子刁難她,至少也會斟酌一下。

  又過了兩日,雪化的差不多了,隔壁劉姐姐按照約定過來,約江柔一起去逛街。

  女孩子家出來玩,無非都是看些吃穿所用,劉微微帶著她到了一家成衣鋪子,說要來看看她定做的新衣好了沒。

  坐在店裏,劉微微試穿著新衣裳,提著紅色的裙擺轉頭看向江柔,笑著問:“你說我過兩日定親時,就穿這件行嗎?”

  江柔點點頭,一笑:“這件好,喜氣又好看,很適合姐姐的好日子穿。”

  劉微微嬌羞一笑,進去將衣裳換下,等著改改腰身的功夫,跟江柔說:“我知道如今你在繼母手底下討生活,多少是要受些委屈的,但作為姐姐,我還是要提醒你,千萬別和你繼母鬧僵了,畢竟你以後的婚事,可是要你繼母來安排的。”

  “你們若和氣倒還好說,但若是有了齟齬,她在你的婚事上使絆子,給你挑些歪瓜裂棗的,那可就糟了。”

  婚事……

  雖則對於此刻的江柔來說,這件事還很遙遠,可是劉姐姐的一番話卻是提醒了她,這些是會被王香梅掌控的。

  江柔的眼眸,輕顫了顫,吐出一口涼氣。

  就如同她厭惡王香梅一般,王香梅也厭惡她,怎會盼著她好?若將來婚事真由王香梅掌控,那她就真的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至於父親……怕是指望不上。

  思及此,江柔歎了口氣,不論如何,都不能繼續被困在家裏繡花了……

  幾日後,何晴繼續過來教江柔針線,隻是這一次,她不再隨意上手作踐江柔了,隻冷著臉教,話都不再多說。

  江柔對此甚是滿意,這樣多好,井水不犯河水的,各自自在。

  將近黃昏時,她聽見小福說著父親回來,正帶著江書在院子裏玩,她想了想,便抬腳出了屋子。

  清了積雪的小院,路麵上還有些濕潤,江柔一身淺綠,襯托著少女初成的身條格外細美,她落步在江德昌三步開外,看著他手把手教江書打陀螺,輕柔喚了一聲:“爹。”

  江德昌聞聲回頭,看著她淡淡嗯了一聲,呼吸時散出輕薄白霧:“可是有事?”

  聽得父親這樣問,江柔忽然覺得可笑。

  自回來這些日子,父親也並不是忙的腳不沾地,可卻從來沒有主動再問過她什麽。

  母親的去世,她在李家的日子,那些他並未收到的書信,他竟半句疑問都沒有,根本懶得管。

  涼薄。

  是父親給她的感覺。

  江柔微不可查的歎口氣,抬眸看著眼前的父親,含著一絲艱難的期冀,道:“爹,讓我去醫館學醫吧,我會好好學,針線我也不會落下的。”

  “你一個姑娘家,為何總想著出去學醫?”江德昌有些不滿看著她:“拋頭露麵的,多不成體統?”

  江柔微微蹙眉,卻還是直視著他,將心裏的話都說了出來:“娘的遺願,是讓我好好學醫,若我做不到,娘在泉下記掛,豈不是不能安眠?”

  江德昌聞言,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看向江柔的目光也嚴厲又生氣:“當初就不該同意你娘把你帶走!瞧瞧你娘都教了你些什麽?”

  “竟叫你一個姑娘家去學醫,她也不想想那醫館裏頭,男女老少魚龍混雜的叫你去接觸,以後你還怎麽嫁人?”說著,似乎是想到了以前那些煩惱的往事,更是氣憤的一甩袖子,黑了臉道:“一個女子,就該生性安分,少出去見人!莫學了你娘的強牛性子,當初若不是她主意大非鬧什麽和離,如今又豈會橫遭不測,落得這樣下場?”

  眼見著江柔低下頭,江德昌以為她是怕了,更是怒哼一聲訓斥道:“以後即回來家裏,就忘了那些在鄉下野跑的日子,沒事多跟你繼母學學持家處事,不然將來就算是嫁了人,也怕是要被旁人說我江家的女兒沒規矩!”

  那一聲聲疾言厲喝,貶斥著自己的母親。

  江柔聽在耳中,痛在心中,想起母親的死狀,她眼眶中含了惱怒的淚,瞪向江德昌,反駁道:“爹!你怎麽能這麽說我娘不好!明明當初是你和王姨娘欺負我娘在先,不然她才不會帶我回鄉下,她更不會死!”

  “你胡說什麽!”江德昌被戳中卑劣的痛腳,一瞬間羞憤又暴怒,猛然一甩袖子,眼睛都氣紅了,手也高高抬起了,可看著江柔那倔強含淚的眼神,巴掌終究是沒有落下,隻咬著牙道:“你娘她再好,她也死了!如今你還不是得回來跟著我過!以後給我懂事點,別再張口閉口提你娘,我不想聽!”

  不想聽……

  江柔眼眶通紅的看著父親轉身離去的背影,瘦弱的肩頭止不住的顫抖。

  烈烈的寒風中,她似乎一棵孤獨的小樹苗,任由狂風百般搖拽,卻怎麽都尋不到依靠。

  牆角處,靜默站立的王香梅看著這一幕,豔紅的唇角冰冷的勾起,不屑的一笑,轉身離去。

  這一晚,江柔在屋中默默流淚許久,天徹底黑了,小福兩手空空的進來,麵露難色道:“姑娘,老爺說了,今晚不許你吃飯,叫你在屋中靜思己過……”

  “我沒錯……”

  昏黃的瑩光下,江柔看著桌上搖曳的燭光,眼淚酸楚的落下,“錯的是他……”

  那天的事情後來江德昌也並未再有任何言語,但見江柔不再去一同用晚飯,便對於這個生性如同她母親一樣倔強的女兒,越發的不喜歡。

  隨後幾天,江柔也沒有再出屋子,除了偶爾劉微微過來坐一會兒,其餘時間她都在屋裏看醫書,連針線都不再碰了。

  何晴見她不碰針線,也不再來。

  一日日過去,日子平靜,偶爾看著窗外樹上的枯枝搖曳,江柔隻是發愁,以後怎麽辦?

  難不成一直就這樣困守在這間屋子裏,直至王香梅隨意給她安排一個婆家,嫁過去嗎?

  不,不可以,她要學醫,她要把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裏。

  將近新年,各家各戶都忙著辦年貨,備年禮,因還要準備祭祀之事,故王香梅忙的厲害。

  待到臘月二十二這日,去郊外祭祖,江德昌一早就帶著王香梅去了。

  早年江德昌父母的墳頭也是在鄉下埋著,後來發家後他花錢尋了塊兒風水好地,將父母的墳都遷了過來。

  兩塊兒青石碑前,江德昌同王香梅將香餅饅頭肥肉燒鴨等祭品擺好,最後放好香爐紙錢,兩人一同跪了下來。

  山間靜,風呼呼吹著,燃香時頗費功夫,待青煙嫋嫋飄起,江德昌彎腰磕頭,待再直起身時,看著斷掉的香,一時愣住了。

  王香梅卻一下抓住他手臂,湊近他緊張道:“相公,香斷了……”

  香斷不好,恐有血光啊……

  江德昌想著,皺眉又往爐子裏續了三支香,可這一回,卻是死活也點不著了。再去點紙錢,一樣的燒一點就滅了,十分詭異。

  他心突突跳起來,抬眼看看四周,孤墳俱多,陰森泛寒,頓時想起了孤零零埋在鄉下,死的淒慘的前妻,隻覺後背有點冷:“今日先回,改日再來。”

  王香梅點頭,開始收拾東西。

  一來一回,江德昌心情已經不好,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家門口,他雙手負在身後抬腳上台階,腦中正想著要不要找個道士做做法事,猛地腳下一滑,整個人頓時重重的的磕在台階上,一聲痛叫!

  “相公!”王香梅見他摔了,立即上前,扶起他身子才發現,他竟磕的滿口是血,還吐出了半顆牙!

  江德昌看著手上的血和牙,想到今日香火不順的事情來,脖頸頓時一陣涼嗖嗖,好似有人在吹氣,他嚇得說話聲音都在顫:“快去,找個法師來……”

  將近午時,江柔正在屋裏練字,卻有些靜不下心。

  放下筆,打算想想下午見了父親時,該怎麽談話才能讓他鬆口學醫之事,正垂頭思索著,房門被人推開。

  她看過去,竟然是王香梅,不禁微微蹙眉,她怎麽來了?

  王香梅踏進屋子裏來,身後跟著一個婆子,進來目光幽涼的看了江柔一眼,便道:“小柔,收拾下你的東西吧,馬車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江柔目光一怔,“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