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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珠玉豆      更新:2021-10-22 02:13      字數:3225
  江柔抬腳踏入院內,眼神落在四周,已經和離開時大不一樣,記得院子裏以前種著兩棵柿子樹,現在也沒了,隻剩一片幹枯的花壇。

  江家人口簡單,宅子並不很大,是以沒片刻功夫,江柔就跟著江德昌到了內院。

  彼時王香梅正在廳上看賬本,門口的簾子被挑開時,她下意識的看過去,首先看見的是江德昌,心裏正奇怪著他今日怎麽回來這麽早,正準備開口問時,就見江德昌的身子往一旁側了一下,隨之一個女孩便進來了。

  當她的目光看清楚了女孩麵容的那一刻,瞬間目瞪口呆,喉嚨似堵了一團東西一樣,一時說不出話。

  江柔的目光也看向她,平平的看了一眼後,側過眼環視了一圈這屋子。

  她記得很清楚,這屋子,以前是娘住的,她以前一天的大部分時間也都是在這間屋子裏度過的。

  可如今,屋子裏的一切都不同了。

  江德昌走到桌邊坐下,屋中的溫暖令他肩膀鬆散了些,提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喝了兩口後,這才看著滿目驚呆疑惑的王香梅說:“小柔她娘不在了,以後就回來住,一會兒你去把後院廂房好好收拾一下,再配個機靈的丫鬟過去。”

  說著,將頭轉過去,衝江柔招招手,待江柔上前兩步後,道:“小柔,你應該還認得她吧?以前的王姨娘,現在是你繼母了。”

  江柔的目光這才正式的落在王香梅臉上,揪在一起的雙手悄然緊握,輕輕的喊了一聲:“王姨娘。”

  王香梅的驚詫未落的臉色,頓時又更僵硬了三分,這個稱呼,她可是很久都沒聽見過了,乍一聽,還真是叫人想起許多不好的事呢!

  但一旁的江德昌卻先反應過來,眉頭微微一皺,道:“小柔,不能再叫王姨娘了,得叫母親,這才有規矩。”

  江柔聞言,抬眸看了一眼江德昌,遂眼眸垂下,不肯張口。

  母親?她哪裏還有母親,她的母親已經去世了。

  -

  王香梅在這一係列的衝擊後,臉上表情也很快反應過來,牽強的一笑道:“哎呀相公,小柔離家那麽久,這才剛回來呢,這些都不急,不急。”說著,是假裝親熱的站起身來,來到了江柔的身前,細看了一下笑:“跟小時候比起來,沒怎麽變呢。”

  “不過,怎麽如今這麽瘦了?記得你小時候,這小臉可很是圓嘟嘟的可愛呢?”

  王香梅此刻清醒過來,隨之而來的是後背一陣冷汗,腦子裏冒出了一堆的問題。

  這丫頭怎麽這麽突然的就回來了?是那個鄉下男人送回來的?

  可一想不對,但若是那個鄉下男人送回來的,那自己做的那些事情,相公一定都已經知道了。可瞧他說話的態度,一如既往的心平氣和,看來這個丫頭應該不是那個鄉下男人送回來的!

  那這個丫頭是怎麽回來的?自己做的那些事,那鄉下男人有沒有告訴這丫頭呢?

  一時間,王香梅心思百轉千回,麵上的笑容卻絲毫不亂。

  江德昌眼神淡淡的看著女兒,站在那兒,任憑後妻怎麽好言討好,卻不說話也不動,倔強的像個木頭。這些性子真是和她娘一模一樣,心下頓時有些無奈的歎了口。

  王香梅見江柔不應聲,牽強的笑容也快裝不下去,心裏煩躁厭惡著,複又坐下來,假裝著問:“相公你放才說,蘇姐姐不在了是……”

  江德昌嗯了一聲,一手支在桌上輕柔著眉心,蹙眉道:“出了點意外。”

  王香梅聞言轉了轉眼珠子,作一副傷心模樣,長歎道:“雖以前和蘇姐姐不睦,可一想到蘇姐姐年紀輕輕的就……我心裏也挺難受。”

  “都是命,當初她若不是強行要走,又豈會弄成這樣……”

  這兩人,一唱一和的,作的都是一副惋惜模樣,卻都沒看見,江柔至進門許久,還像個木樁似的站著……

  過了片刻,江德昌感慨夠了,這才發現還未坐下的江柔,好在心裏那些愧疚還沒消落,這才拉著江柔坐下,給她倒了杯茶,便使喚王香梅去收拾屋子。

  手裏捧著熱茶的江柔,木然的坐在那兒,此時此刻心中半分回家的歡喜,都無,隻有空落落的難受。

  這個家……早就不是她的了……

  王香梅去收拾屋子的功夫,江德昌將兩個兒子帶了過來。

  “小柔,這是你二弟江書,你沒走的時候經常抱他玩的,還記得他吧?”

  江德昌說著,將二兒子輕輕拉到江柔麵前,自見了江柔便一直不曾舒展的眉頭,此刻已放輕鬆,又指了指一旁丫鬟抱著的小兒子:“這是你三弟,叫江文,才剛一歲。”

  江柔低頭看著身邊四五歲的男孩,想起以前是抱著他玩過,小時候的江書是挺可愛的,不過現在卻醜了,像個沒長毛的瘦猴。

  但看著父親未曾移開的目光,她還是緩緩伸出手,摸了摸江書的腦袋:“叫姐姐。”

  江書卻不肯,笑著衝江柔吐了吐舌頭,扭身就跑了。

  江德昌也難得早一些回來,從丫鬟手中接過小兒子摟在懷裏逗著玩,一旁坐著的江柔,看著父親麵上那親近的笑意,緩緩將手裏的茶盞放下,靜靜的垂下了眼。

  -

  後院的廂房一直都閑置著,屋裏一應的東西都是齊全的,收拾起來也快。

  王香梅領著江柔過來,看著她將寒酸的包袱放在桌上,眼底掠過一絲極濃烈的厭惡後,又浮上虛假的笑,道:“小柔,以後住在家裏,缺什麽少什麽盡管開口說,可千萬別客氣。”

  客氣?

  她本就是江家的女兒,如今也不過是回自家來,但這話聽著,好像她又變成了寄人籬下一般……

  遂淡淡抬眸,看著王香梅,“姨娘布置的很好,沒什麽缺的。”

  王香梅輕輕蹙眉,還叫姨娘?她父親方才都特意教過她了,她卻還不改口?鐵定是故意這般作踐她!

  但眼下她剛回來,一切事情都還不明朗,王香梅也不敢隨意刁難,遂輕笑一下說:“那小柔先在屋歇著,一會兒我就叫丫鬟來伺候。”言罷便轉身出去了。

  屋裏瞬時靜下來,江柔坐在床邊,瘦弱的肩膀緩緩的塌了下來,微微的歎了口氣。

  不管怎樣,父親沒有將她拒之門外,以後住在這個家裏,就算是不受王香梅待見,但想來應該也不會與在李家時那般日夜提心吊膽。

  暫時想通了以後,江柔精致明麗的小臉上神情也鬆軟了幾分,起身開始收拾起東西來。

  回來的第一頓飯,王香梅做足了一個賢惠後娘的場麵,預備了一大桌子的菜,她也特別會說話,舉起一杯酒敬了江德昌:“相公,時隔兩年,小柔終於能回來同咱們團聚,日後你也再不必暗自牽掛女兒了,時時都能相見,此番團圓喜事,妾身敬你。”

  這番話,說的江德昌是裏子麵子都甚為妥帖,麵上笑意抑製不住,點頭道:“小柔這一回來,以後你就要又多操一份心了,若有辛苦勞累處,還望你多擔待啊。”

  “相公這是哪裏的話,這不都是應該的嗎?”說笑間,夫妻推杯換盞,好不和樂。

  江柔靜靜的坐在一旁,低頭小口的扒拉著飯菜,不想抬頭看眼前的一幕幕。

  正晃神間,江書突然將手裏的一塊肉丟進她的碗裏,還衝她咧嘴笑,沾了油的手指咬在嘴裏。

  江柔看著碗裏的一塊肉,不知在這瘦猴的手裏玩弄了多久,頓覺惡心,可還沒抬頭就聽見江德昌笑嗬嗬道:“書兒真懂事。”

  那一刻江柔心裏冷嗖嗖的,眼皮輕抬了抬,抬手又將這塊肉夾回了江書的碗裏,淺淺一笑:“二弟真乖,隻是姐姐不愛吃肉,還是你多吃,這樣才能長得像父親這般高呢。”說著,又夾了一些肉放進江書的碗裏。

  王香梅見此但笑不語,倒是江德昌似乎很喜歡這一副姐弟和睦的畫麵,頓時誇讚道:“這就對了,姐弟之間就該這樣親近才是。”

  江柔笑笑,很想把筷子放進茶杯裏洗洗,但最終還是忍了,隻是在片刻後默默的放下筷子,再沒吃任何東西。

  熱酒下肚幾杯,江德昌看著兒女齊聚,嬌妻美豔,心中甚是順意,至於下午時心中那點對於前妻的愧疚,此刻早已被拋之腦後,不知所蹤了。

  王香梅見他醉意微醺,便不再讓他多喝,隻是拉著他說話,聲軟嬌甜的說:“明日我就叫人來,給小柔多做幾身新衣裳,下回誰家裏有請宴的,我就帶著她過去,叫她們都瞧瞧咱家姑娘回來了。”

  “待多露露麵,再過兩年小柔的年歲也就差不多正好說親了呢!”

  江德昌聽著,讚同的點點頭,微醺的眼睛看著江柔:“小柔,日後在家裏,凡事多聽你母親的話,平日裏沒事了多幫你母親照顧兩個弟弟,也多跟你母親學學打理家事什麽的。”

  江柔聞言,好看的細眉微微蹙起,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可是爹,我想去醫館跟你學醫……”

  江德昌一聽,就搖頭了:“那不成,你一個姑娘家學什麽醫,總拋頭露麵的不像話,還是在家裏,沒事學學繡花兒什麽的,這才是正理。”

  她想學醫?難不成還想以後學成了繼承醫館?

  王香梅一聽,眉目就冷了,待又看著江柔失落垂下的眸子時,心中頓時又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