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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珠玉豆      更新:2021-10-22 02:13      字數:3182
  蘇燕在看到這兩人進院來的那一刻,立即就將盒子遞給了蘇母,眼神示意她拿進屋子裏去,順便將江柔拽到了自己的身邊。

  村正同耷拉著臉的劉奎進了屋裏,蘇燕招呼著村正坐下,還倒了茶,反倒是劉奎,連個好眼色都沒給。

  村正抽著煙袋,一口煙圈吐出來的時候,看著蘇燕道:“我聽劉奎說,江柔要把她娘留下來的宅子賠給他,卻被你們強行阻攔,可有此事?”

  蘇燕聞言,撇了眼早就不是一臉老實憨厚,反而是一臉十分不甘的劉奎,冷哼一聲道:“村正叔,您瞧我家江柔,不過十來歲個孩子,她說的話那能做主?更何況,指不定這件事就是有些人故意想法子哄騙我家江柔的!”

  劉奎一聽,登時往前一步,語氣含怒:“是真是假,你問江柔便知!”

  蘇燕才不問,反而私底下很掐了江柔一把,瞪眼示意她不許亂說話。

  村正將蘇燕的表現都看在眼裏,緩緩的放下了煙袋,眼神落在江柔身上,問:“江柔,你說要把宅子給劉奎,是你自願的嗎?”

  即便蘇燕掐她的十分痛,可江柔依舊沉沉點頭:“我沒能救了劉奶奶,覺得很對不住劉叔,而且他也沒房子住了,我就想把我娘留下的房子給劉叔。”說著,她扭頭看向蘇燕,在她憤怒的目光中堅持自己的想法:“姨母,你就把房契給我吧……”

  可她話還沒說完,蘇燕就轉過了頭,看著村正道:“村正叔,這件事勞煩您跑一趟了,可是這房子我暫時還真不能給。一來我家江柔還小,這房子的事兒怎麽也得經過長輩首肯才行。二來江柔她娘雖然是不在了,但她爹還在呢,過不了十天半個月估計也就來接她了。若到時候,真得到了她爹的首肯,說願意把宅子給他劉奎,那我這個當姨母的,那自然是沒說話的。”

  如今,大莊還沒回來,更不知道江柔她那個畜生爹,到時候會不會願意給他們想要的銀子數目。所以這宅子她一定得握在自個兒手裏,屆時如果她爹不願意給銀子,就拿這房子和盒子裏的東西抵,總之絕不能兩頭落空!

  站在一旁的劉奎一聽,頓時滿是失望,知道這件事一旦拖到江柔父親來,那房子再想拿到手,怕就難了……

  但他轉過頭看著村正,村正也是一臉無奈,沉吟片刻後隻能道:“既然江柔她爹要來,那此事便就等她爹來了再說吧。”

  一錘定音,蘇燕笑嗬嗬的將村正送出門,回來後狠狠瞪了江柔幾眼,扭頭進了屋。

  江柔留在堂上氣的抹眼淚,卻沒有任何辦法……

  村道上,劉奎耷拉著腦袋,肩膀塌的像是沒了骨頭,村正看著他這個樣子無奈歎氣:“我知道你沒地方住心裏難受,可房子是大事,人家等著江柔爹首肯也是應當的。現在要緊的是你吃住問題,一會兒我去村裏吆喝幾個人過來幫你搭屋篷,好歹先遮風擋雨要緊。”

  事已至此,驚喜落空,劉奎抬頭看看陰沉沉的天,木然的說:“多謝村正叔了,要不是還有你給我出主意,我真不知該咋辦了……”

  語落,沉沉的雙眼裏,翻騰起一股陰暗。

  到手的房子沒了,指望自己重蓋不知要用多少銀子,要攥多少年!難道這樣窮苦絕望的日子,就算是沒了母親的拖累,他也永遠都翻不過身了嗎?

  ——

  平城。

  李大莊自那日從藥堂後院逃竄後,並未死心返程,而是縮在一家小客棧裏躲著,一日隻吃兩頓窩頭和粥,一連躲了好幾天後才敢重新露麵。

  但他也不敢再去藥堂裏等了,隻敢在天快黑時,去江家宅子那邊晃一圈,看看那小妾回來沒。

  終於,晃了三天後,他總算等到了王香梅回來。

  江家的門頭上,掛著的大燈籠亮著光,近段日子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絡腮胡子都長了滿臉又消瘦許多的李大莊,看著那光亮,激動的跑了過去,應上門就去瘋狂的敲:“江德昌你個王八蛋!你給老子滾出來!”

  王香梅派出去的人,好幾天沒見李大莊的影子,自然以為他回鄉了,於是她自認為解決了一個麻煩,就高高興興的搬了回來。

  夜幕將落,寒風呼呼吹著,此刻她用過晚飯,正抱著孩子在懷裏玩,跟丫鬟交代著,叫她明兒一早就去通知舅老爺,能帶著江德昌回來了,可話還沒說完,下人邊小跑過來通報:“夫人夫人,不好了,外頭有個男的大吼大罵著要見老爺,都快把門都給砸爛了,我跟他說了老爺不在家他也不聽 ,隻管朝著鬧著要見夫人您!”

  頓時,王香梅眸光銳利起來,將孩子遞給丫鬟後,走到門庭前聽著外頭隱約傳來的吵鬧聲,冷冷的從牙關中擠出幾個字:“竟還沒走!”

  說著,眼神幽冷的轉了兩圈,沉吟了許久後,豔麗的紅唇勾起一抹冷笑,轉身回屋後再出來,接過孩子的同時,一張銀票遞給了貼身丫鬟,小聲道:“你去找巡城衛隊,就說咱們門口來了個瘋子,嚇得人心慌,請他們將人拖走,好生教訓一番!”

  丫鬟將銀票塞進袖口,點頭轉身小跑從後門出去。

  王香梅則囑咐守門的下人,道:“甭管他怎麽打砸叫喊,你隻管當聽不見就行了。”

  “是。”

  李大莊一陣大喊大叫,累的氣喘籲籲,可門卻依舊不見打開。

  他氣怒交加,鼻子都要冒火,一邊叫罵著幹脆拿了石頭過來用力砸門,不遠處四個巡城衛軍手裏提著大刀,迅速的跑了過來,見他此狀當即高喊著將他圍了起來,一把把長刀唰的一下抽出來對著他,嚇得他一下將石頭掉在地上,手都抖了起來!

  被拖走的那一刻,李大莊苦苦哀求著:“軍爺饒命,我不是賊人,我是他們家親戚啊親戚……”

  衛軍才不管他是誰,隻管拿了銀子辦妥事兒,當即將李大莊帶去衛所,往那小黑屋裏一關,扭頭就走了。

  黑乎乎的小屋裏,李大莊喊了幾嗓子自己無辜後,被衛軍亮刀一嚇唬,就徹底噤聲了。

  他瑟瑟發抖著縮在牆角,又怕又冷,在家裏在村裏一向都沒人敢惹的漢子,經過這一遭後,竟嗚咽著落下了淚。

  而江家宅子裏,王香梅卻在溫暖如春的屋子裏,得意的笑……

  -

  三天後,李大莊才被放出來。

  這一日天上出了暖陽,李大莊走出小屋時,被陽光刺的一時有些睜不開眼,他抬手遮著光線,餓的有些發顫的腳步,搖晃著走出了衛所。

  整整三天,每天隻給一碗粥一個窩頭,根本吃不飽,更冷的睡不著,他經曆了三十幾年來最痛苦的折磨。

  待出來門口,暖陽照著,他心裏想:算了,還是走吧,那個畜生肯定是不會要江柔,更不會給銀子了,白白來折騰這一遭,差點命喪在此……他吸吸鼻子,摸摸發酸的眼,裹著襖子準備回小客棧。

  可走了沒幾步,卻有一個丫鬟攔在他前頭,倨傲的抬著下巴,斜眼看著他:“我們夫人要見你。”

  他愣了一下,遂即明白,抬腳跟上。

  暖和的茶樓,雅致的包間裏,王香梅坐在輕紗屏風後,看著落在桌前的人影模糊的李大莊,幽幽一笑,聲音帶著些高傲:“在衛所的這三天,應該不大好過吧?”

  李大莊看著那模糊不清的女子身影,聽著她的話就知自己沒猜錯,這一番苦頭都是這個小妾搞的鬼!他憤怒的咬著牙,但卻不敢再鬧騰,“你到底想咋樣,江德昌呢,我要見他!”

  王香梅嗬嗬一笑:“他是不會見你的,你有什麽事直接跟我說吧。”

  到了這種地步,李大莊也早已失去了來之前的自信,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後,道:“江柔已在我家白吃白住了半年不止,你們什麽時候把她接走?”

  屏風後傳來女人輕蔑的聲音:“接江柔回來?可笑!難道你不知道,她蘇青母女,早已跟我江家斷絕關係了嗎?”

  李大莊聞言,頓時大驚:“什麽斷絕關係?不就是和離了嗎?”

  王香梅冷聲一笑:“當年蘇青和我夫君和離時,我夫君本是不同意她將江柔帶走的。可蘇青卻一意孤行,非要帶著江柔離開,還立下了生死不再往來的毒誓。所以如今你問我何時接江柔,那我隻能告訴你,永遠都不可能!”

  李大莊氣極,拳頭握緊:“那江德昌呢,江柔可是他親女兒,他也不管了嗎?”

  王香梅垂下眼眸,擺弄著手爐上的流蘇,緩緩道:“一個早已和我江家毫無關係的人,我夫君為何要管?”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反正,話我已經和你說明白了。”言罷,衝身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隨即走出屏風,將準備好的一個荷包放在了李大莊麵前。

  李大莊手動了一下,聽見裏頭的女人說:“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

  “一,你拿著路費銀子回去。”

  “二,我收回銀子,你繼續在這裏等。但什麽時候才能見到我夫君,那我可就說不準了。”說著,嗬嗬一笑:“但不管你選哪一條,你都要明白,江柔的生死未來,早已和我江家再無半點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