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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珠玉豆      更新:2021-10-22 02:13      字數:3277
  這一刻,四周極靜,仿佛天地之間的一切都凝固了一般。

  李海的手,隻差江柔三寸之遙,卻不敢再靠近半分。他聞聲側過的臉,自頰邊緩緩滑下一滴汗水,雙眼望著那持弓拉箭,一身剛硬的少年,緊張的眼神中,漸漸浮上不甘。

  謝止站在五丈開外,一腳踏在青石上,少年墨黑的瞳孔緊鎖著李海,持弓箭的手分毫不顫,語聲沉穩幹脆:“江柔,過來!”

  倒在枯葉中的江柔,目光遙望著謝止,震驚他竟在此後,含淚的眼滿是得救的感激。手裏握著的尖石她不曾鬆開,在聽見謝止這句話話後,她爬起便衝謝止跑了過去。

  不過片刻,她站定在謝止的身側,鬆開手中尖石,深吸口氣目光不懼的看向李海。

  到手的鴨子就這麽飛了,還差點被人射一箭,李海滿腹怒氣,直起身子後看著遠處的江柔咬牙切齒:“江柔,有本事你別回家!”

  他倒要看看,這外鄉來的富家小公子,能護她幾時!

  江柔聽他這話,好看的眉頭微蹙,靜靜不語。

  倒是謝止,一聽這話,劍眉星眸一皺,喝道:“少廢話,趕緊滾!”

  李海咬著牙,身形晃了晃卻最終沒動,他在打賭謝止不敢真的射傷他!

  見他不動,謝止眼眸微眯,欲再放一箭時,身側的江柔拉住了他的腰帶,輕輕一扯。

  他回頭對上江柔清靈的眉眼,聽著她說:“不用管他了,我們下山就好。”

  謝止看著她,頓了一下,道:“那下山之後呢?你回到他家,他再欺負你呢?”

  江柔搖搖頭,鬆開了手:“沒事,我爹快來接我了。隻要是在家裏,有他娘在,他就不敢對我怎麽樣的。”

  “你確定?”

  “嗯,確定。”

  見著江柔話語不似作假,謝止遂暫時收了弓箭。

  前幾日他養傷時,聽商姑姑說她挨打了,就有些擔心,等到今日傷好些才悄悄出門。原打算在上次相遇的地方等她,可誰知一上山就聽見李海追趕叫罵的聲音,便急忙隨聲而來。

  一想到那些汙言穢語,李海欲對她做的事,謝止看向李海的目光便滿是怒意。

  背好弓箭,謝止看著江柔,認真道:“我送你回去,但如果回到那個家,他再欺負你的話,你一定要來找我,我會幫你的!”

  江柔看著眼前的少年,眼眸微彎,那日幫他時隻是順手而為,並不曾放在心上。

  可後來他的家人卻來重禮道謝,至今日為他所救,她那顆小小卻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也滲入了暖意。

  這種被人記掛的感覺……真好。

  想著,便柔柔一笑:“好。”

  李海看著謝止果然不敢真射他,心裏頓時膽大得意起來,看著二人就要轉身離開,手中的石頭往那邊一砸,叫囂道:“會射箭有什麽了不起的,拿著嚇唬誰呢!特別是江柔,你給我等著,這事兒沒完……啊!”

  身後叫囂的聲音還未在林間回蕩開,便又傳來李海的一聲慘叫。

  江柔同謝止回頭一看,隻見李海已經從那斜坡處滾了下去,頭砰的一下磕在了一個青石上,然後……人便不動了。

  “他死了?”謝止低聲疑問。

  “不知道……”江柔有些緊張,遠遠看著李海真的不動了以後,急忙跑過去,謝止也緊緊跟上。

  細白的小手,按在李海的頸間,感受著指尖傳來的跳動,江柔鬆了口氣,抬眸看向謝止:“沒死,隻是磕暈了。”

  謝止遂呼口氣,看著滿腦門是血暈過去的李海,撓撓頭:“這下怎麽辦,我背他下山?”

  江柔聞言起身,搖了搖頭:“不用,你腿傷還沒好利索不能再累著,你在這裏守著他,我下山叫人。”

  “好。”

  ——

  平城。

  在江家醫館後院廂房裏睡醒的李大莊,肚子餓的厲害,隨意洗了把臉後,出去買吃的。

  如今江德昌不在,醫館裏的聘請的坐堂大夫和藥童根本攔不住胡攪蠻纏的李大莊,隻能由著他賴在後頭住,但吃的卻沒人管他。

  出來醫館,街上人來人往,他看看左右決定去吃街角那家便宜的鹹菜粥,畢竟也不知道還要在這裏等多久,銀子要節省著花。

  一路晃悠著,剛走了沒幾步,迎麵就走過來一個男人,兩人肩頭一撞,他身形一晃的同時,隻聽“叮”一聲脆響,他低頭一看,平坦的青石板路上,落著一個破碎的玉佩。

  李大莊眨眨眼,抬起頭,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麵前的男人就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瞪著眼睛惡狠狠的吼起來:“混蛋!你走路不長眼啊,竟把老子家傳的玉佩都撞碎了,你給老子賠!”

  家傳玉佩……賠……

  一瞬間,李大莊倒吸口涼氣,急忙開始掙紮推拒:“怎麽就是我撞碎的,我好好的走路上壓根沒撞到你啊……啊!”

  一聲慘叫,李大莊話還沒說完,一拳就砸在了他臉上,他痛的直叫喚抬手往臉上一摸,全是血,一下手都抖了,哀嚎起來:“這位兄弟,你真是弄錯了,真不是我撞的你……”

  人高馬大的漢子一聽這話,粗眉一擰,一拳砸在他肚子上,聲高如鼓:“看看老子的眼,像是瞎子嗎?少給老子狡辯,我這玉佩少說值三十兩,今兒你要賠不出來,老子卸你一條腿!”

  李大莊疼的嗷嗷叫,眼看著周圍看熱鬧的多,卻沒一個人敢來幫手,知道今兒這事兒不好弄了,眼珠子直轉慌著想辦法。

  男人可不等他多想,又是一拳捅上去,“你家在哪兒,帶老子去拿錢!要是沒錢,就跟老子去見官,等著挨板子!”

  “我有錢我有錢……”李大莊痛的受不了,隻得先應了,叫男人鬆了手,捂著肚子往醫館回。待回了醫館,他說去後頭拿錢,叫男人在外等著,男人撩起袍子坐在長凳上,指著他:“快著點,別耽誤老子時間!”

  “兄弟稍坐,我很快很快……”李大莊這般應著,一回到了後院廂房裏,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包裹,便兔子似的從後門竄了出去。

  ——

  李家。

  屋子裏,李海受傷的頭上已經包紮過,失了不少血令他的臉色有些蒼白,此刻他躺在床上,頭又暈又疼。

  蘇燕坐在床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抹著,看著從小到大捧在手心裏罵兩句都舍不得的兒子,此刻傷重的模樣,哭著問道:“兒子,你給娘老實說,究竟是怎麽回事?今兒一早你明明讀書去了,怎麽就在山裏摔成了這樣?”

  李海就難受著將今日休學的事情說了,再說到如何在山裏摔成這樣時,目光掠過一旁低頭站著的江柔時,暗恨著咬了牙道:“我進山之後瞧見了江柔,本來追著她玩兒來著,誰知道那大宅子裏的富家公子也在山裏,把我當獵物似的,一箭衝我射過來,差點射中我腳!嚇得我當場摔成了這樣,差點就沒命回來了!”

  蘇燕聽了,神情愣了一下,那大宅子裏的富家公子,不就是……江柔上次山裏救的那個?

  想著,轉眼看著江柔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見江柔眉頭擰著,出言反駁:“李海,你少扯謊。你摔成這樣,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不要誣賴旁人!”

  李海一聽,頓時哎呦呦叫起來,裝模作樣的拱火:“哎呦我的頭……娘你看啊,江柔這個小賤人,在咱家白吃白喝的不說,眼下我出了這麽嚴重的事兒,她竟胳膊肘往外拐的向著旁人,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啊她!”

  蘇燕聞言緊抿著唇,知道兒子的話半真半假,江柔說的也未必是假的。可看著兒子頭上的傷,想到那富家出手的闊綽,心裏頓時有了主意。

  遂一眯眼,起身二話不說一巴掌甩在江柔臉上,嘴裏惡狠狠道:“吃裏扒外的東西!你哥都成這樣了,你竟還想著糊弄我,要不是我這會兒騰不出手來,我非打死你不可!”說著,便拽著江柔的手臂,將她拖去了柴房,往裏頭一推,關上門一鎖!

  江柔聽著鎖門的聲音,從地上爬起來,扒著門縫衝外頭喊:“我說的都是真的!是你兒子在騙人!”

  蘇燕不理會,回了屋看著床上的李海,低聲道:“兒子,娘信你的話!你在家好好歇著,娘這就去找他們,為你討個說法!”

  李海乍一聽,愣了一下,本意是想這麽說叫江柔狠狠吃點苦頭,沒想到……但略一思索他就點了頭,那個富家公子哥兒,有什麽了不起的,叫娘去鬧一鬧也好,總不能到頭來就他吃了虧!

  蘇燕轉身出門,一路走一路的哭嚎著:“你們仗勢欺人,欺人太甚啊……”活像唱戲一樣的,不多時在家的村民就都出來看熱鬧了。

  待到了大宅門前,蘇燕幹脆那門前一坐,手裏的石頭用力的敲著門,“叫你們家的小子出來,我倒要問問他,我兒子究竟哪裏得罪你們了,害得我兒傷了那麽重!出來啊,別想著在裏頭做縮頭烏龜!”

  外頭大門口,又哭又鬧的。

  院裏廳上,謝止滿眼隱怒的站在一旁,看著眼神靜靜凝視他的唐懷素,薄唇冷著,擲地有聲:“母親,這件事不怪我,是那李海自己不小心摔的,這婦人純屬是在顛倒是非,胡攪蠻纏。”

  唐懷素自然相信自己的兒子的話,且明白他的品行,聞言淡然的輕嗯了一聲,眼尾輕挑,道:“你即有理,便無需懼她,自己去解決這件事吧。”

  謝止聞言,俊朗的眉心微微蹙起,略一思索後利落的轉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