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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珠玉豆      更新:2021-10-22 02:13      字數:3330
  幽靜的山坳裏,雜草深至膝蓋,一個帶血的箭竹獸夾落在一旁。

  少年扶著包紮好的大腿緩緩起身,撕破的褲子處吹過涼風,他忽然有種沒穿褲子的錯覺……心想還好不是傷在屁/股上,不然他還真不好意思讓這小姑娘幫忙。

  輕咳一聲,看著身側的女孩,少年唇色微白的笑道:“小姑娘,今日多謝你了,要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要在這草窩裏躺多久了。”

  他本來隻是想進山來獵兩隻兔子玩玩,誰知道竟會不小心滑進這山坳裏,還被獸夾給傷了。一想到帶著這傷回去,不知道要聽多久的念叨,他頭比受傷的大腿都疼。

  江柔看著他身上的錦袍就知道,他估計是城裏來遊玩的,摸不著山上的路數,不小心才掉進這山坳裏傷了,聞言搖搖頭:“不用謝。”便轉過身,背著竹簍要走。

  少年見此,清朗明亮的眸子看著她背影:“你叫什麽名兒?”

  江柔聞言,轉過頭來看看他,卻隻說了句:“我走了。”便再次轉過身,沒入了樹影中。

  少年見此,挑眉一笑,亦是利落的轉身,拄著棍子一跳一跳的往前走,嘴裏咕噥道:“不說算了,就這麽個小山村,找個小姑娘還不容易……”

  ——

  天將落黑,江柔才回來。

  鄰居正在門口和蘇燕說話,“我娘家那邊有個小子,春時過了縣試後沒幾日,官府就發了不少獎銀呢。聽說來年若能再過了院試,那就是秀才郎了,日後定有大好前程的。哎,我是羨慕來著,隻是我家那孩子,壓根讀不進去書。”

  “慢慢來嘛,你家兒子還小呢,不急……”蘇燕笑道,想著自己兒子腦袋聰明,倒有幾分讀書料子的模樣,以後得緊盯著他多多用功才是,考過了官府給銀子,白拿多香呢。

  轉過眼看見江柔回來,便也不再閑話,回了院子拿過背簍看了看,隻裝了一半很是不滿,還以為她沒有早點回來做飯能挖多少呢,原來才這點,不禁冷臉問:“怎麽回來這麽晚?”

  江柔低著頭,想了想還是沒將下午的事說出來,隻道:“臨深秋,藥材不多了,就走的遠了些。”

  蘇燕聽了,話語分外刻薄:“別往深山了走,不然遇上個豺狼什麽的,你死在那兒也沒人知道……”

  江柔低著頭默不作聲,提起背簍將藥材晾在簸箕上,過了會兒才去洗手盛飯。

  金黃的苞米粥,捧在手裏熱熱的,到了口中香香甜甜的,比在山裏啃的硬窩頭好吃多了,她喝了一碗,便滿足了。

  吃完晚飯,天黑透了,江柔去廚房洗碗。

  蘇燕在屋裏拉著李海說了一通讀書的好處,李海壓根沒正經聽進去多少,倒是眼珠子一轉,先提了要求:“我讀書習字辛苦著呢,還老得停下來研墨,你叫江柔過來給我研墨,我也好省點勁兒多讀一些!”

  蘇燕一聽,想著若能哄著兒子認真讀書,也算是江柔的用處,就起身去了廚房,看著江柔道:“放下碗我來洗,你去屋裏伺候你哥讀書。”

  江柔一聽,小臉上兩道好看的柳眉頓時蹙起,不想去。

  蘇燕卻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推著她的後背將她推了出去:“磨磨蹭蹭的幹什麽,不過叫你研個墨,哭喪著臉要死一樣,趕緊的!”

  江柔無法推拒,無處可走,隻得抬腳進屋。

  窗前的長桌上,擺著兩盞油燈,昏黃的光暈映著李海不懷好意的眼神:“過來,給我研墨!”

  江柔瞥一眼他的眼神,極惡心,站的稍遠一些開始研墨,眉眼低垂著,唇角緊抿,肩頭緊繃,滿身戒備。

  李海手裏捏著筆,目光落在書紙上過不了片刻,就抬眼盯著江柔的臉看,小臉細白,唇畔緋粉,像桃花似的……瞬間想起了那書上所描繪的少女滋味,堪比嬌花柔軟……

  心思浮動,他眯眯眼,抬手迅速的摸了一把那臉蛋,驚的江柔弄掉了手裏的墨條,啪一下掉在地上。

  “你老老實實的給我研墨,別笨手笨腳的,弄髒了我的書本,你用什麽賠?”

  李海故意說給外頭的蘇燕聽,又看著江柔咬牙瞪他,卻又不敢吭聲的樣子,滿臉壞笑著,趁著江柔彎腰撿墨的時候,手往那臀上一揉。

  忽地一下,江柔覺得好像一條蛇爬了上來,惡心到渾身的雞皮疙瘩瞬間豎起來,她憤怒到極點,咬著唇直起身,目光觸及那黑色的硯台時,毫不猶豫的抓起來,狠狠的砸向李海的腦門!

  “啊!你個賤丫頭,你竟敢打我頭!”李海慘叫著跳起來,捂著劇痛的腦門,滿臉都是墨水眼睛也睜不開,隻管大叫:“娘你快來,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江柔手上漆黑,烏亮的雙眼已然通紅含淚,瞪著李海她死咬著顫抖的唇,轉身就走,她再也不會踏進這間屋子一步,再也不會!

  走到門口時,正和蘇燕撞見,略往裏一看,她便明白是怎麽回事。

  但她才不管是誰對誰錯,隻見自己兒子吃了虧,火氣噌一下衝上了腦門,上來就掐著江柔的手臂就將她拖了出去。

  待到了柴房門口時,一連幾個巴掌狠辣的甩在江柔臉上後,一把將她推進了柴房裏,咬牙怒道:“小賤人,敢打我兒子,三天不許吃飯,我餓死你!”

  江柔年幼,吃不住力,身子像布袋被蘇燕推倒在屋裏的柴堆上,腦門正好狠磕到一根木頭上,她痛到失聲,像片輕飄的羽毛一樣落在地上,許久許久都緩不過來。

  蜷縮在地上,她看著門外的夜空,隻寥寥的幾顆星星卻那麽亮,她含淚忍痛,滿眼期望的告訴自己:沒關係,爹就快來了,她很快就能離開這裏了……

  ——

  僻靜的山村,一座大宅依山而建,諾大的門庭上,兩個大燈籠隨著夜風微微搖晃,院裏燈火通明。

  謝止半下午從山裏回來,身上的傷驚了滿院子人,重新包紮後就被勒令躺在床上不許再動彈。

  此刻他正靠在床頭,閑極無聊的捧著一本兵書看,沒翻兩頁又合起來,望著一旁正提筆寫信的貴婦人擰眉道:“母親,這點小事,不必寫與父親知道吧?”

  唐懷素轉頭看著兒子,細眉輕挑一哼道:“怎麽不必,就是要你父親知道,狠狠罰你才好,平日裏一身所學也不知有幾分是紮實的,竟連個獸夾都躲不過。”

  “今日是虧你運氣好,遇見一個小姑娘幫你拆了那獸夾,包了下傷口,不然你這會兒還不定怎麽樣呢。”

  謝止哀歎了一聲,將書蓋在了臉上,沉默了片刻朗聲道:“母親,明兒叫商姑姑去打聽打聽那小姑娘,她幫了我,我理應道謝的。”

  唐懷素寫著信,一邊柔聲應著:“你安心養你的傷,別操心其他的事,我自有安排。”

  “知道了……”

  次日清晨,商姑姑用過早飯,便晃悠到了村裏,開始打聽江柔的下落。

  問了兩戶人家,把江柔的來曆打聽了個清清楚楚後,她尋到了李家門口。

  可大門卻還未開,商姑姑便抬手去敲,又等了片刻,才有人開門,她一見蘇燕便笑問道:“這位妹子,一早叨擾了,請問你家是否有個常上山采藥的小姑娘?是叫江柔對嗎?”

  竟是來找江柔的?

  想到昨夜的事,蘇燕眼珠子一轉,擺了擺手:“大姐尋錯了,不是我家……”說著,就想關門。

  商姑姑見她竟否認,還急著關門,聯想起打聽來的情況,料定了蘇燕肯定是有什麽不對勁。

  遂抬手一攔,一邊笑一邊從袖中掏出荷包來,擱在掌心裏頭狀似惋惜道:“哎呀,瞧瞧我這竟是尋錯了,實是昨日裏小姑娘在山裏時候,好心救了我家公子一場。今兒專門來尋,本想給小恩人好生道謝來著,沒成想竟尋不到人……”

  蘇燕的目光,早已偷偷掃過那沉甸甸的荷包了,眼睛幽幽發亮,心裏猜測著銀子肯定不會少於十兩!

  頓時,心裏癢癢的難受,唇角尷尬的動了動,最終腦筋一轉,道:“大姐,對不住,我方才沒說實話,你找的江柔,是在我家的。”

  “哦?那妹子為何唬我呢?”商姑姑故作驚訝問道。

  蘇燕幹笑一下,將大門打開,請了商姑姑進來後,扯謊說道:“其實是這孩子昨日裏不小心在山裏摔了,在屋裏歇著不太方便見人,又見大姐麵生,故而我才……”

  不方便見人?難不成是摔得破相了?

  商姑姑心裏思索著,將荷包往蘇燕手裏一塞,話語十分關切道:“妹子,孩子摔得嚴不嚴重?可讓我瞧瞧傷的什麽樣,回頭送些好藥好物來,好給孩子將養身子!”

  蘇燕拿到荷包的那一刻,心裏美的厲害,乍一聽她要見江柔,又有些不願意。可再一聽還有東西會送來,她便笑笑道:“那大姐稍坐,孩子還沒起,我去喊她。”

  “嗯,那我等著。”

  商姑姑見蘇燕推開廂房門,反手關上後,坐在了竹凳上等著。

  屋子裏,蘇燕迅速的將江柔拉起來,看著她臉上紅腫,腦門傷血的樣子,幹脆將她頭上綁著頭發的布繩解開,讓長發自然的垂落下來,試圖遮一遮她臉上的狼狽。

  待看著差不多了,蘇燕緊緊攥著江柔的手臂,壓低了聲音威脅道:“外頭有人來找你,說是你昨日在山裏救了人,今日專門來謝你的。但你記清了,那人若問起你這臉上的傷,你給我咬死了,傷是你昨日下山時自己摔成這樣的!但凡敢有一字說錯的,你這輩子都別想在見到你爹,聽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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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