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子嫌父老擅作主
作者:39號樓主      更新:2021-10-25 13:05      字數:3159
  鐵佛寺。

  蔡大業瞅了機會走到陳昌的麵前,麵露氣憤之色,低聲說道:“那衛國公也太不懂禮數,明明是他邀您同遊這鐵佛寺,自己卻不來了……唉,也罷,說起來也是個少年人,竟然微服到小飯鋪中與人打架,甚至還用了石灰粉,果然心性尚未成熟……”

  蔡大寶、王抃另有公務,蔡大業便頂了缺,這也是蔡大寶有意在皇上麵前讓自己兄弟露臉。

  蔡大業倒是欣然前往,這也是個同南陳皇族接洽的大好機會。

  為了讓小兒子蔡允誠見見世麵,蔡允誠也被蔡大業帶了過來。

  跟在陳昌左右的美少年自然是寧景融女扮男裝,她一言不發,隻是默默地跟在陳昌的左右。

  因為出門倉促,寧景融臉上還帶著些許的脂粉之氣。

  蔡大業一直猜測陳昌身邊的那位美少年是何許人也,但人家不說,也不便開口相問。

  他此來便是與這位南陳皇子搞好關係,為後梁和他自己鋪路的,而這位皇子將是南陳政壇上舉足輕重的人物,這才是最重要的。

  蔡大業的話多少有點挑撥的意思了,陳昌聽了淡淡地應了一聲道:“蔡大人,孤與衛國公是老相識,他如今並非一個閑散國公,而是出鎮蒲州的封疆大吏,公務繁忙也是情有可原。蔡大人,今日孤來這鐵佛寺就是為了參拜我佛,其餘的事情不便多談。”

  蔡大業碰了個軟釘子,躬身道:“是了,是我多嘴了。殿下,這寺殿麵不大,寺內供奉神像卻頗為高大、莊嚴、巍峨,別有一番大氣……”

  他侃侃而談,將這鐵佛寺的前世今生講得頭頭是道。

  蔡大業又道:“殿下,江陵多有名勝古跡,您和侯大人不如多盤桓幾日再去建康?”

  “多謝蔡大人的美意!”陳昌道,“隻不過我就在北方,連父皇駕崩之時也不在其身邊,未能盡到人子之責,每每想起,自覺愧疚難當,今日來鐵佛寺一是為父皇超度亡靈,另一方麵則是在佛祖麵前懺悔贖罪。”

  蔡大業忙道:“這個自然使得,鐵佛寺靈驗的很。”

  陳昌嗯了一聲。

  蔡大業又道:“說起來,我與高祖皇帝也曾經一殿稱臣,高祖拔起壟畝,有雄桀之姿。始佐下藩,奮英奇之略。英資傑氣,勝筭雄圖。蕩除凶殘,如拉朽枯。政從寬仁,誌尚節儉。功名之盛,江左之冠。乍聞噩耗,我也是悲痛異常……”說著說著竟然垂淚。

  陳昌也是頗多感傷,紅著眼圈道:“多謝蔡大人還記得父皇!”

  蔡大業道:“過分與殿下親近,恐遭北周非議。所以,皇上命微臣陪著殿下來鐵佛寺進香。此處山水秀麗,空靈典雅,是我江陵一處山水勝地。殿下久居長安,這南朝山水怕是多年未曾得見了。”

  “皇上吩咐過了,殿下若是需要遊覽江陵其他名勝,自當吩咐微臣一聲便是。不過,一定要做好防範,臣也聽說了那烏頭驛之事。今日殿下盡管放心,這鐵佛寺裏裏外外都是我們的人,斷然不會有失。”

  陳昌連連稱謝,道:“皇上和蔡大人安排如此周詳,孤自當從命。不過,其他的名勝就不去了,明日便啟程順流而下,孤歸心似箭,一刻也耽擱不得。”

  蔡大業微微一笑,說道:“如此,便依了殿下。”

  隨後,蔡大業婉轉地向陳昌表達了向南陳示好的意思,陳昌自然心照不宣,但他此去建康境況猶未可知,隻得暫得答應代為轉達。

  ……

  江陵城東二十裏有一處占地極廣的莊園,莊園大門口,一條小河緩緩流過,碧綠的水草中,隱約可見有數十尾魚兒正在追追嬉戲。

  圍牆周圍全是高大的綠樹,間或幾株湘妃竹,在微風中沙沙作響。

  莊園的正房之中,一個疤瘌臉大漢焦急地踱來踱去,一旁幾位心腹眼瞼低垂、肅手而立,生怕惹得疤瘌臉大漢不悅。

  這名疤瘌臉大漢便是陳唱在小飯鋪之中所見的那位,名叫焦孓,公開的身份是掛靠在婁家的客商,真實身份卻是北齊的細作,他們利用客商的身份公開遊走,收集北周、南陳的情報。

  焦孓越想越恨,越想越怒,額上青筋都一根根繃了起來,咬牙切齒地道:“一定是那些候官幹的!一定是他們,否則我精心策劃的計劃功虧一簣。”

  “梁玉已經被候官盯上了,不宜再留,都是義父太過優柔寡斷,說什麽梁玉有功於朝廷,非要留他一命。現在可好,我們派去的人被殺了,梁玉也不知去向,說不準就是被候官拿了。”

  一個名叫張方的心腹戰戰兢兢地道:“少主,此事是不是要立即稟報老主人定奪?”

  焦孓猛地一揮手,那人聲音立即像被切斷了似的,戛然而止。

  焦孓恨恨地道:“義父,又是義父!他年紀越來愈大了,做事也是愈發地瞻前顧後,如今南陳的陳昌就在江陵,難道還要一直等下去不成?義父隻會讓我忍著,可我已經忍夠了!”

  屋內噤若寒蟬,焦孓緩緩抬起頭來,雙目赤紅:“你們難道不明白嗎?義父他年紀已經大了,再無年輕時的勇武果敢,諸多事情都因為他的優柔寡斷而喪失良機。”

  “如今,我北齊雖然是太子繼位,但實際掌權者乃常山王高演,取而代之是早晚之事。我之所以背著義父做這一切,就是為了提高我們的威望。”

  “陳昌人在江陵,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明日他便要離開江陵去建康,如果這次我還不能把握機會的話,怕是無法給常山王獻上一份大禮,也就永遠都沒有出頭的機會了!”

  “這……”張方訥訥地道:“少主,常山王才智超群,長於政術,常山王跟隨皇上到鄴城,住在領軍府。楊愔、燕子獻、可朱渾天和、宋欽道、鄭子默等人因王爺威望已經很高,心裏害怕權力受到威脅,請求皇上任命王爺為太師、司州牧、錄尚書事。”

  “長廣王高湛為大司馬、錄並省尚書事,解除京畿大都督之職。這說明皇上已經對王爺起了疑心,此時我們未經請示便擅自做主,萬一被有心人所利用,怕是又要將這髒水潑到王爺身上去。”

  焦孓在房中兜了幾個圈子,咬著牙,冷冷地道:“你有所不知,如今這北齊的權柄又重新回到了常山王的手中……”

  原來,這常山王高演乃是北齊神武弟高歡的第六子,是北齊當今皇上高殷的親叔叔。

  三月底,高演在酒宴上借機將尚書令楊愔、右仆射燕子獻、領軍可朱渾天和、侍中宋欽道等這些反對他的人都抓了起來。

  隨後,高演和原王段韶、平秦王高歸彥、領軍劉洪徽從雲龍門進入宮中,殺了散騎常侍鄭子默,又通過高歸彥說服了都督成休寧。

  高演來到昭陽殿,麵見皇帝高殷、太皇太後婁昭君、皇太後李祖娥,呈奏楊愔等人的罪狀,為擅自殺了他們請求處罰。

  當時庭院中和兩邊的走廊下衛士兩千多人都身披鎧甲等待高殷的命令,武衛娥永樂武力超群,又受過文宣帝高洋的優待,準備隨時為高殷效力。

  高殷雖然是皇上,但他本來口吃,加上事出突然竟然不知說什麽。

  太皇太後婁昭君是高洋、高演的親娘,她對皇太後李祖娥發誓,說高演沒有異心,隻是去掉威脅罷了。

  高歸彥下令衛士解除戒備,娥永樂才將刀放入鞘中。

  高演於是命令高歸彥帶領侍衛的士兵去華林園,派京畿的軍隊入宮守住門閣,卻在華林園裏殺了娥永樂。

  如此,高殷被迫下詔任命高演為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相府僚屬都晉升職位一等,軍隊和國家大事都由他來決斷。

  焦孓將朝中之事曉諭眾人,又說道:“隻要讓陳昌在江陵遇刺,北周、後梁便是黃泥巴掉入了褲襠之中,嘿嘿,北周和南陳一旦開戰,我北齊豈不是可以坐享漁翁之利,你們說說看,屆時常山王殿下是不是得高看我等一眼?”

  張方茫然道:“少主,要在江陵刺殺陳昌可是不容易。陳昌既有南陳的侍衛保護,北周和後梁也各自派人護從左右……”

  焦孓獰笑一聲:“笑話,咱們是幹什麽吃的?你以為就是探聽一下那些雞毛蒜皮的消息嗎?”

  張方又道:“陳昌在烏頭驛已經遇刺過一次了,他身邊的人定是更加的警覺,我們怕是不容易得手……”

  焦孓眼珠轉了轉,道:“哼,也許陳昌的那些護衛也是這麽想的。”

  張方頓時嚇了一跳,其他幾個人聽了臉色也有點發白,老主人昨夜被緊急召回了晉陽,這裏的一應大事均有少主焦孓定奪。

  老主人臨行前是知道陳昌進入江陵的,但對此事並未出任何的表態,隻是命手下繼續搜集情報。

  如今,少主焦孓端的是要行一步險棋,無論行刺成敗,執行行刺行動的人都將是有去無回。

  張方牙齒打戰,顫聲道:“少主請三思!此事非同小可,興許會壞了老主人的大事……使不得啊……”

  焦孓不理,沉聲道:“此事不用你們動手,我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