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小夥計夜半驚魂
作者:39號樓主      更新:2021-10-21 12:52      字數:3128
  月上中天,三更鼓響,宮門吱呀吱呀被人從裏麵打開,兩條欣長的人影出現在了宮門口,正是蔡大寶和王抃。

  皇上借著微醺的酒意,跟他們二人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的話,因此兩人出宮已經是半夜時分。

  出了宮門,兩人並未立即登上各自的犢車,而是讓家人遠遠地跟著。

  方才在皇上麵前,一些話不方便說起,眼下兩人均無睡意,便邊走邊說。

  蔡大寶壓低了聲音道:“駙馬,方才並非是我要故意駁你麵子,你也知道,皇上疑心很重,朝中的大臣又首鼠兩端,這正是一次重振朝綱的良機,故而……”

  王抃擺擺手道:“蔡大人,你多慮了。我何曾未想到這一層呢?如今立朝雖有五載,但北周、南陳、北齊三虎環伺,人心不穩,一些士庶確實搖擺不定。”

  “如今,有北周庇佑,臣民們還算是恭馴,然而寄望於他人,不如把主動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是,皇上卻想利用北周、北齊、南陳三朝之爭,從中漁翁得利,難道你也認同?”

  蔡大寶歎口氣道:“食君之祿,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擔君之憂!陛下一直為當年西魏攻陷江陵之事耿耿於懷,若巧妙利用三國之爭,對我朝會更加有利。隻是,這利實在是有限,並不足以從根本上改變我朝依附於北周的現狀。”

  有些話是不能明著說出來的,蔡大寶稍稍一點,王抃便心領神會。

  後梁依附北周而生,一切均是唯北麵長安馬首是瞻,若北周、北齊、南陳三朝之間摩擦不斷,後梁的作用才會漸漸地凸顯出來。

  甚至某些時刻,成為一顆至關重要的砝碼,足以決定勝利的天平向哪一方傾斜,這也是一些小國的生存之道,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就被政客們玩得滾瓜爛熟了。

  王抃精神一振,道:“不錯!運用的好。我朝的地位將會大大的提升!

  蔡大頷首,道:“如此,朝廷是堅定地站在北周的一邊的,但是又可以借此機會看看另外兩國對我的態度。”

  王抃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目光微微一閃,說道:“皇上所圖乃大,但如今形勢堪憂。隻要戰火不至我江陵,北周勝,對我朝有利,北齊勝,對我朝亦有利。”

  “說起來,北周、北齊、南陳都是我們的對頭,我們不能讓北齊、南陳兩國覺得,我們是悄悄地背著北周與他們接觸,更加不能讓北周知悉我們在仰仗他們的同時,還同他的對頭眉來眼去。此事務須絕對保密,否則將是滔天的禍事!”

  蔡大寶道:“正是!除了一明一暗調查北齊細作這件事,我準備再征募一些人,這些人表麵上不是朝廷的人,但是實際上卻由朝廷控製。”

  王抃停住了腳步,兩眼直勾勾地望著蔡大寶:“另辟蹊徑倒也不錯,隻是這些人是否可靠?”

  蔡大寶道:“駙馬,這正是我要與你詳細參詳的事情。我初步想了下,人選不宜太多,且都是要精挑細選過方可,務必要忠誠精幹。”

  王抃淡淡一笑:“即使是心腹,在酷刑之下也難免不會吐露實情,要利用他們,他們的妻兒老小自然是要控製的。”

  “駙馬所言極是!”蔡大寶連連點頭,“我思來想去,自古顛覆、策反、收集情報,利用最多的就是商賈,他們南來北往可以接觸形形色色的人,隻是這商賈的忠誠度是最低的,為了利益他們可以出賣一切,如何控製?”

  王抃聞言輕輕點了點頭,如今朝廷國力孱弱,需得仰人鼻息,也不大可能以重利相予,蔡大寶的提議理論上可行,但是實際操作起來難度太大,是一招險棋。

  蔡大寶道:“此事我並無完全之策,故而在陛下麵前並未全盤托出,駙馬啊,你心思縝密,可要多幫我參詳參詳啊!”

  王抃道:“蔡大人,我看此事不能急於一時,北齊細作一事雖然是個契機,但貿然行事風險極大,此事還是徐徐圖之為好。”

  “正是,正是!”

  兩人這麽一商量,都覺得建立一個獨立於朝廷、官府之外但又被朝廷牢牢控製的情報組織十分必要,這件事從此便提上了議事日程,待有了具體的章程再稟明皇上,畢竟人事任用、經營所費都需要皇上首肯。

  又談了一刻,兩人便各自回府。

  王抃回到府中,便喚來一名心腹,低聲吩咐幾句,那心腹便閃身而去。

  當月亮鑽入雲朵之中時,小飯鋪後麵的一排屋子裏的光線愈發昏暗,四下裏布滿大片的陰影,隻有一抹殘留的月光透窗而入,斜灑在地上,猶如一把細長的利劍直射而入,和四周的暗影對比分明,更顯刺目,透著一股隱約的陰森之意。

  一長一短時斷時續的呼嚕聲從屋中傳出,飯鋪夥計富貴白天忙得腳不沾地,夜裏早早爬到了榻上,往下一躺便挺屍睡著了。

  留在店裏的夥計就他一人,鼾聲如雷倒也不用怕吵到旁人。

  睡夢中,富貴感到麵頰上一片冰涼,他罵罵咧咧地翻了個身,本想繼續睡,可那麵頰上冰涼的感覺並未消失,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卻看到一個蒙著麵的黑衣人站在自己的麵前,竟是一柄明晃晃狹鋒單刀的貼在自己的臉上,不由得驚得七魂丟了三魄,欲開口講話,卻發現喉嚨咯咯作響,不由地一陣絕望。

  “識相的莫要出聲,否則別怪老子手中的刀不認人!”黑衣人從牙縫裏蹦出一句話,手腕輕輕一翻,單刀便架在了富貴的頸上。

  “饒命,饒命,是、是、是……”富貴哆哆嗦嗦地說,方才他隻是被嚇得,並非真的失聲,“錢都……都被掌櫃的的帶走了……帶走了……”

  “我隻問你一件事,聽說昨日午後在你們飯鋪之中出現了北齊的細作……”

  黑衣人還沒說完,富貴便辯解道:“這……這與小店無關啊,那……那細作……也是頭一次來小店……”

  黑衣人沉聲喝道:“休要聒噪!你隻需把此事的前前後後詳細講述一遍!”

  富貴背後冷汗直流,忙道:“是,當時小的……”

  他心中雖然害怕,但平時嘴皮子便很溜,記性又好,講述起來倒也不費力,一開始尚有些結巴,到了後來流利了很多,一些細節也都講到了,黑衣人的刀鋒也從他的頸間拿開。

  “此人相貌如何?”

  富貴想了想答道:“相貌……相貌甚是英俊,但與小人平日所見那些郎君又有所不同……至於究竟是如何不同,小人也說不上來!不過,跟在他身邊的那位女子就跟畫中的仙子一般,當時穿著的是一件八撮衣褶的丹繡袖檔、紫羅裙……”

  “啪”的一聲,卻是黑衣人扇了富貴一個耳光,“對女人你倒是記得清楚!”

  富貴捂著紅腫的臉頰道:“不敢,不敢……”

  “此二人去了何處?”

  富貴苦著臉道:“這小的便不知了,當時掌櫃的讓小的收拾杯盤碗筷等物,小的不曾注意他們的去向……”

  黑衣人冷聲道:“罷了,若是有人問你今夜之事,你該如何回答?”

  富貴琢磨著黑衣人的話,眼珠一轉,忙道:“今夜……今夜小的睡得跟死狗一般,夢到了娶親……咳咳,這一覺睡得甚是香甜……”

  “算你識趣!”黑衣人冷笑一聲,“若是透露半個字,小心你的小命!”

  直到黑衣人走出屋子,富貴都沒敢動上一下,他側耳傾聽,直到聽不到任何的聲響,身子這才癱軟到榻上,貼身的小衣都濕透了。

  富貴雖然心有餘悸,但腦袋瓜可是沒有閑著,他很快便想明白了,黑衣人闖入房中似乎隻為探聽那書生的消息。

  哎呀,不好,定是那北齊的細作的同夥過來尋仇的,那書生性命堪憂。

  不過,這件事他隻能是幹著急,那一男一女究竟去了何處,他不得而知,自然無從報信。

  話又說回來了,即便是知道那書生的所在,他又有幾個膽子去通風報信?

  富貴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的,跟烙餅似的,就是睡不著。

  不知過了多久,江陵城傳來報曉的晨鼓,磅礴的紅光衝散了清冷的黑夜,北鬥七星最終被霞光吞噬得無影無蹤,天漸漸亮了。

  富貴起身洗漱一番,便來到了飯鋪的廳中,先是將杉木門板一一撤去,又將案幾等擦拭一遍。

  李掌櫃的說了,店裏雖然被砸了,但生意不能停,哪怕是做些早點也能賺點錢。

  李掌櫃的今日就不來了,他還要去置辦家具、餐具,這裏就就給富貴了。

  富貴的動作很麻利,收拾完畢之後已經是一身的汗水,他顧不得歇息,又開始做水引餅,這種水引餅一尺一斷,而形狀則類似於薄韭葉。

  水正要滾開時,他便去取案上的水引餅,隻是一轉身的工夫,頓時愣住了。

  隻見大街的對麵走過來一人,正笑眯眯地向他招手。

  待看到那人的麵孔時,富貴的雙腿一軟,好懸沒將手拄到燒紅的鐵鍋上,手中的水引餅全都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