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銘記恩情存如血
作者:39號樓主      更新:2021-10-21 12:52      字數:3107
  “於大老爺,您看這是什麽?”韓寶貴眯著腫成饅頭般的眼睛,手中拿著一根尚帶著血跡的繡花針,氣憤填膺。

  “不知道哪個天殺的,既然將此針插入了那騾子的糞門之中,於大老爺,可得為小人做主啊……”

  陳唱和於頭兒看到那根繡花針之時,忍不住菊花一緊,深切同情那匹大青騾子。

  於頭兒眯著眼,三角眼中冷光乍現,正氣凜然道:“哼,想不到這江陵之中還有如此宵小之徒,韓掌櫃,你放心,此事本官定要給你一個交待!”

  陳唱在一旁幫腔說道:“在下雖然是頭一次來江陵,但也曾聽人說起過江陵的於捕頭的大名和於捕頭緝盜拿奸的本事,正是有了於捕頭,江陵的宵小之徒才望風而逃,天子腳下才能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韓掌櫃的,於老爺既然答應了你,定然會為你做主!”

  於頭兒前日方挨了上官的一通臭罵,雖知陳唱是在刻意地恭維他,但此刻酒酣耳熱,心中不免飄飄然起來,說道:“哪裏,哪裏……你我三人既然有緣相識,不妨以兄弟相稱,莫要再老爺、差官大人的叫了,自家兄弟,如此便生分了不是?”

  陳唱倒是無所謂,倒是那韓寶貴很是想哭,太有緣了!

  酒館僅兩桌客人,除了他們這一桌,便是水靈兒了,掌櫃的和夥計都去門口把門去了,於頭兒自然不想讓更多人的看到他屈尊的模樣。

  水靈兒一雙大眼睛眨啊眨,疑惑地看著三人推杯換盞,要不是方才見到衙役痛打韓寶貴,要不是此刻韓寶貴還跟豬頭一般,還以為他們是拜了把子的異性兄弟。

  女人對男人們之間的感情總是無法理解,前一刻還大打出手,下一刻卻坐在一起喝酒了。

  三人當中,韓寶貴自然是處於最下層的,人家於頭兒稱兄道弟無非是跟麵前這位郎君。

  眼前這位郎君不知道什麽來頭,看於頭兒對他十分的恭敬,便再也不敢小覷。

  還有這於頭兒,雖然官兒不大,但是權力不小。

  韓寶貴近幾日從大掌櫃的父子口中得知,他們好像要漸漸脫離婁家,另謀出路。

  對此,他十分的不解。

  不過,此事對他而言,倒是也一個不錯的機會,隻要攀上了婁家這棵大樹,還怕賺不到錢?

  陳唱、於頭兒都是他要結交的對象,於是他恭敬地給兩人斟滿酒,下意識地摸了摸紅腫的臉龐,若是由此同這兩人搞好關係,這一頓毒打倒也值了!

  陳唱輕輕地跟於頭兒碰了一杯,笑嘻嘻地道:“兄弟剛剛到了江陵,人生地不熟的,以後還少不了麻煩於阿兄。等兄弟安頓下來了,好好宴請於大哥一番!”

  於頭兒瞅了瞅水靈兒,神秘兮兮地道:“兄弟,你若是找個宅院住處什麽的,盡管跟老哥說,那些牙行都得給我幾分麵子,縱然不會讓你吃虧受騙!不過,老哥還是提醒你,女人可是不好擺布,尤其是善妒的女人,稍有不慎,嘿嘿……”

  幹笑幾聲,將一塊肉脯夾入口中,大口地咀嚼起來。

  “如此多謝於大哥了。”陳唱謝過了於頭兒,“內子已經有了去處,就在前麵的王家!”

  “誰?”陳唱此言一出,無異於又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於頭兒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前麵的的宅子姓王的隻有一個,主人便是當朝天子的妹婿,掌管官員們的任免、考課、升降、勳封、調動等事務,權柄極重。

  當然了,王駙馬日理萬機的,沒空搭理他一個小小的衙門捕快,但是王家那位大小姐可就在他們衙門裏,那可不是一個省油的燈,他們這些捕快見了她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他驚訝地看著陳唱,心說這是個手眼通天的人物啊,幸虧沒有追查他身份,更加沒有在水靈兒的身上進一步打主意,不然將來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陳唱的話不多,但是實在是耐人尋味,於頭兒一時半會兒甚至無法消化,他怎麽同王家扯上關係的?

  韓寶貴可不知道王家是什麽人,正在茫然之間,便聽陳唱叫他。

  “韓掌櫃,你看將來人家於大哥還要幫你追查是何人禍害你的騾子,你是不是……”

  “明白,明白。”韓寶貴也是人精,如何還能不明白,忙蹣跚到了門口,招手喚過一名夥計,這夥計將一個沉甸甸的布袋放在矮幾旁。

  韓寶貴恭聲道:“方才無論是出於何種原因,終究是車隊的騾子衝撞了各位官差,各位官差老爺需要診治;另外到底是何人陷害小人,還要於大老爺還在下一個公道,官差老爺們少不得辛苦,這些錢不成敬意,還請於老爺拿出收下……”

  於頭兒十分老練,打眼一看便知道那布袋中怕是有數十貫,隻看得他眉開眼笑,嘴巴笑得都合不攏了。

  陳唱從旁道:“於大哥,不知你可還滿意?”

  於頭兒一聽連忙站起來,搓手說道:“老弟,你……你這讓為兄……這、這、這……”

  陳唱淡淡笑道:“韓掌櫃的今後想必在江陵還有不少生意,請阿兄多多照顧才是!”

  韓寶貴也弓腰附和道:“還請於大老爺多多照顧小人!”

  “好說,好說……韓兄弟,你的傷……”

  “不打緊,不打緊,小的皮糙肉厚,嘿嘿……”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不過你放心,打你的衙役我自會處罰!”

  於頭兒心滿意足,這件事最後的結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裏子麵子都有了,比預想的得到的實惠還要多,除去分給手下兄弟們的,他自己怕是要留下二十貫。

  這麽多的錢拿回家中,小妾見了怕是要使盡渾身解數逢迎他了,想想便覺得渾身燥熱難耐,端起酒爵一口幹了,一揮大手,豪邁道:“行了,從今日起,你我也算是兄弟了,以後江陵這一片有什麽不方便出麵的事,盡管來找我!”

  看到於頭兒和韓寶貴有說有笑地走出了酒館,車隊的那些管事、夥計、護衛們眼睛都看直了,一個小夥計吃吃地道:“天呐,我沒看錯吧!”

  至此,一天的烏雲散了。

  衙役們見了那沉甸甸的布袋,已經猜到了七八分,人人心中盤算著能得多少。

  早有眼皮活絡的小夥計給韓寶貴買來了藥膏敷上,掌鞭揮動鞭子催動大車,隊伍浩浩蕩蕩而去。

  馬良適時出現了陳唱和水靈兒的麵前,將他們二人引向王府。

  雲母車緩緩地啟動,白袍中年男人對著車廂說道:“老爺,此人著實有些本事,方才我認真觀察過了,衝突雙方都很滿意,那表情不像是裝出來的。”

  車廂中端坐的正是當朝侍中、吏部尚書王抃。

  從容不迫、步履穩健的牛,在世人的心中,是返璞歸真、大道至簡的象征,十分符合玄學所倡導的自然主義。

  牛車緩緩徐行,能為人們提供一種悠然、舒適、靜謐,這正是玄學所需要的心境。

  此時,王抃斜靠在金絲靠枕上,微闔眼簾,撚著口須,他自始至終都未曾將簾子掀開去看看那個女兒推崇備至的書生。

  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兒了,一向是心高氣傲,江陵城裏的王公貴戚都被王抃夫妻兩人扒拉個遍,不能說沒有合適的,但是女兒卻是一個也看不上,不是說張家的公子粗俗不堪,便是說李家的郎君毫無陽剛之氣。

  昨日回到家中,他從女兒口中得知了塢堡被山賊圍攻之事,作為父親很是為女兒捏了一把汗。

  好在有驚無險。

  可王抃還沒有從這驚險的突圍中回過神兒來,便隱隱感到一絲的不安。

  這件事公主雖然也知道,但她更多是對寶貝女兒差點落入賊手而抹眼淚。

  走在外麵的白袍中年男子是王家的西席先生,名叫陶庸,相傳為“山中宰相”陶弘景之後,雖滿腹經綸,做得一手錦繡文章,但因其單薄名利,故而並未入仕。

  王抃的一子一女都已經成年,但陶庸仍留在駙馬府中,王抃更是每有吉凶征討大事,無不前以谘詢。

  陶庸再次開口道:“老爺,此事你怎麽看?”

  王抃這才睜開雙眼,緩緩說道:“不論他同那兩人說了什麽,均足以證明此人有著一顆七竅玲瓏心!”

  陶庸道:“老爺何以答應他將那女子安置在府中?”

  王抃道:“陶先生,正所謂淡看世事去如煙,銘記恩情存如血。此人說起來也算是小女的救命恩人,收留他的妻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王抃並未將自己的擔心告知公主和他人,因為這僅僅是擔心和推測而已。

  讓陳唱和水靈兒在王府中暫時安頓下來也好,等女兒見他見得多了,那份新鮮感便會漸漸淡去。

  何況,陳唱還帶著個嬌滴滴的美人雙宿雙棲。

  陶庸微微一笑:“老爺和小姐均是性情中人。”

  王抃輕揉著太陽穴道:“走吧,聖上交代之事尚無著落,這等繁複瑣事暫時不要再去想了。”

  陶庸邁步道:“老爺所言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