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談笑風生震滑吏
作者:39號樓主      更新:2021-10-21 12:52      字數:3342
  “老爺是有意考驗此人了?”

  大街上圍得水泄不通,在事發地點東側大街約兩百餘步的地方,有一輛裝飾華美的雙輪雙轅犢車,說話的正是車邊之人。

  這是一個年約四十歲的中年男子,身著白色錦袍,麵容清瘦,目光清澈,三縷黑須飄然於胸,他的目光並未停留在一旁的犢車上,而是望向了不遠處的陳唱和於頭兒。

  牛車彰顯了車主人尊貴的身份。

  牛能負重耐勞,但速度慢,所以牛車多用於載物。

  到了春秋戰國時期,牛車開始廣泛用於載人,但是貴族通常乘坐馬車出行。

  漢代,牛車被稱為“兩”,牛車已成為一種主要的交通運輸工具,但與馬車相比,牛車的地位要低下得多。

  劉邦剛建立漢朝時,經濟窘迫,出行時還不能湊齊四匹毛色相同的馬,大臣們有的隻能乘牛車,乘坐牛車象征著貧困。

  東漢末年,天下大亂,狼煙四起,馬匹數量在戰爭中銳減,百姓貧苦而衣食不足,老弱負輅於路,列卿大夫或乘牛車。朝廷不得不製定政策,馬匹隻能用於騎乘,不能用作駕車。

  至此,牛車終於迎來了出頭之日。牛主要用於耕種,並不廣泛用於戰爭,所以其數量並沒有像馬那樣大量減少。

  從魏晉開始,上到王公貴族,下到普通百姓,人們紛紛以乘坐牛車為榮。與此對應的是,馬車不再作為日常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

  這輛犢車前的兩頭青牛牛角前彎,雙目圓睜、四肢穩健,膘肥體壯,車身為拱棚頂**,車輿前麵敞口,後麵開一方門,車輪有十四根放射形車輻。

  整車以雲母為飾,故名雲母車,古為帝後所乘,臣下不得乘,但晉後規製有所更改,時賜王公貴臣。車廂封閉,也看不到雲母車的任何表情。

  這種封閉的牛車,十分重視個人空間,為魏晉崇尚玄學的貴族士大夫冥思默想,提供了絕佳的環境。

  白袍中年人似乎已經習慣了自家老爺這般問而不答,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此人看上去絕對不是一個落魄書生那麽簡單,小姐從不誇人,但對此人推崇備至,想必他自有過人之處。”

  雲母車的主人終於開口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今日你我且看看他麵對這些難纏的小吏如何脫身自保!”聲音低沉,但穿透力極強。

  “在下對此也深感興趣!”

  “如此,我等便在此拭目以待!”

  水靈兒擔心陳唱,眼巴巴地看著他和於頭兒走到了街邊一所藥鋪的廊下,兩人不知道在嘀嘀咕咕地說著什麽。

  周圍的那些衙役見頭兒走了,色眯眯的目光肆無忌憚地在她的身上上下打量,不時說出粗俗不堪的言語,爆出不懷好意的奸笑聲,氣得她臉色通紅。

  於頭兒見陳唱要跟自己單獨談話,心中頓生警惕。

  別看這人衣著普通,可氣度沉穩,並未因他這個衙役官差的身份而表現出卑微,這絕對和平日裏所見的那些升鬥小民有所不同。

  “你的身份行徑俱是存疑,莫要以為靠著賄賂本官就能脫身!”

  於頭兒陰著臉怪打量著陳唱,他雖然覬覦於水靈兒的美色,也想好了巧取豪奪的法子,但這一切都是要見機行事的,若是踢到鐵板可就不好了。

  作為沉浸官場的老吏,他深知步步為營之道。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陳唱素知這些小吏最是難纏,這些衙役掌緝凶捕盜之權,他們可沒有人民公仆的思想覺悟,對普通百姓而言,那就是仰視的存在。

  權力就像是毒品一樣,會令人上癮,隻要體驗到權力快感,就會淪陷在權力漩渦中無法自拔,即便是是一個豪門大戶家的門房,也能把權力運用到極致。

  以馬良粗疏的性子,是斷然不會給他出這種難題的,那麽真相便隻有一個了,馬良的背後還有人,而且此人的身份不低,遠在馬良之上。

  淡淡一笑間,陳唱打定了主意,挺直了腰杆說道:“這位官爺,實不相瞞,我們二人是來江陵投親的。來之前,我那親戚便知會我們低調行事,所以在下便換了這身裝束,說實話,縱然穿著十分的別扭,也能忍受。可家中這敗家娘們兒愛美,竟是不肯穿粗布衣衫,一路上不知給我惹了多少麻煩。”

  陳唱深諳人性,有時候你對人家說我爹是某某,人家越是不相信,但你說話之時越是遮遮掩掩、雲山霧繞的,反而更容易取信於人。

  果不其然,那於頭兒心中飛快地盤算了起來,江陵王公貴戚多如牛毛,關係錯綜複雜,心中若是沒個譜兒,不知會得罪哪路神仙,這是那些新衙役們經常犯的錯誤,他這樣的老人斷然不會如此。

  聽陳唱這麽一說,他心裏犯了嘀咕,竟一時摸不清他們到底多大的來頭,這心裏就怯了幾分。

  不過,作為一名老吏,自然不會因為陳唱的一麵之詞便服軟,想想水靈兒那嬌滴滴的模樣,他深吸了一口氣,冷笑道:“哦,如此說來倒是失敬了。不過本官既然穿著這身官衣,便有緝凶捕盜之責,如今要查你的過所,縱是城中任何一位大老爺也說不出本官的不是來。來,先將你的過所予我查驗一番!”

  陳唱暗暗歎氣,若是有過所,哪裏用得著在此跟你磨牙。

  本想糊弄於頭兒一番,令其心有忌憚、知難而退,但此人油滑無比,並不是那麽好糊弄的,隻能再給其加點料了。

  “於大老爺,你可知這車隊是誰家的?”陳唱故作神秘地問道。

  “誰家的?”於頭兒訝然道,沒有摸清楚對方的來曆,他是不太會輕易地出手的,這江陵怎麽說也是天子腳下,還有西城防主的勢力,稍有不慎就會踢到鐵板。

  他們固然可以囂張和飛揚跋扈,但是那是在普通的百姓麵前,得罪了權貴,這些小吏的性命便如同螻蟻草芥一般。

  尋常車隊的管事他大多都臉熟,隻是這矮胖漢子看著眼生,這才讓手下們上來找茬。

  經陳唱這麽一說,他也稍稍冷靜了下來,能夠雇得起如此大一個車隊的主家,恐怕也不是小家小戶了。

  陳唱淡淡一笑:“難道您對此一無所知?”

  於頭兒被他樣子唬得一愣一愣的,遲疑地道:“如此說來,你……你定然是知曉了。既如此,趕緊告訴我!”

  到了此時,他的心情猴急得猶如當年洞房之時,也顧不上覬覦水靈兒的美色了,一年奔波下來雖然辛苦,但是油水著實不少,這份差事丟了,一大家子生活便無了著落,兩房妻妾、四個子女,六張嘴呢!

  陳唱前跨一步,親親熱熱地攬住了他的肩膀,笑哈哈地說道:“您大可以不必如此緊張。雖說如今和車隊之間有些小誤會,但正所謂不打不相識,人家高門大戶的,這點小生意之時九牛之一毛,自然也不會跟您計較不是?”他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說出車隊主家的身份,這更加讓於頭兒摸不著頭腦。

  於頭兒方才打那車隊管事之時,可是沒有留任何的情麵,而且還準備狠狠地敲詐他們一筆,可以說把人得罪死了,想起來不免有些忐忑,結結巴巴地道:“呃……,兄弟,你說此事……此事……該當如何是好?”

  他說完之後將一個衙役叫了過來,那衙役很快便到車隊中找了個車夫問了一下,於頭兒得知那車隊主家的身份之後大吃一驚。

  婁家是個家業極為殷實的大商戶,是整個後梁數一數二的豪門世家,富可敵國。

  婁家的勢力在江陵錯綜複雜,跟朝廷中大員的關係也是極好的,這下可是麻煩大了。

  這事稟明上官吧,多半要被人嫌棄,甚至是當成棄子。

  如今保住飯碗是頭等要務,其他的事情都扯淡。

  看到幾個手下還在對婁家的那些車夫們頤指氣使,甚至還有幾個家夥色眯眯地調笑水靈兒,他怒不可遏地上前一通臭罵,一個不長眼的衙役還挨了兩個耳光。

  於頭兒一百八十度的態度轉變,讓衙役們和車隊的人目目相覷。

  於頭兒一溜小跑回到了陳唱的身邊,討好似的說道:“兄弟,老哥我不知這車隊的主家竟是婁家的,這下麻煩大了,你既然知道,怎麽不早點……咳咳咳……,兄弟,旁的也就不說了,你給老哥出個主意,此事該如何善了啊?”

  不知不覺當中,兩人的身份發生了變化,於頭兒從壓榨剝削主體漸漸成了有求於人的一方,這一轉變,竟是他自己也絲毫並未覺得有任何的違和感。

  陳唱故作為難,皺著眉頭:“這……”

  於頭兒心中一涼,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都怪自己方才色迷心竅,將他給得罪了,人家嘴裏雖然不說,但心裏難免會不記仇。

  好在他心思活絡,眼珠一轉,忙道:“兄弟,方才的事情想必你是誤會了。實不相瞞,老哥我曾經有一個妹妹,逃荒的時候失散了,年紀長相跟跟在你身旁的那個姑娘差不多,故而方才見了她,我這一激動,就……”

  陳唱看著於頭一本正經的模樣,心中不禁好笑,就他這副黑黢黢、幹枯瘦小的尊榮,若是有個妹子該長成什麽樣?

  不過,這一番話也沒必要點破,便笑道:“哈哈,於頭兒,您說的這是什麽話?難得內子與令妹年齡長相相仿,你我倒是有緣。我和那婁家倒也有幾分淵源,若您同意,我便於那車隊的管事說和說和,如何?”

  於頭兒聞言喜出望外,叉手道:“哎呀,如此多謝老弟了,多謝……”

  陳唱在於頭兒耳邊低語了幾句,於頭兒滿口答應,一溜小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