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往事堪憶徒傷悲
作者:39號樓主      更新:2021-10-21 12:51      字數:3185
  李中興手下的兩個嘍囉用凶狠的眼神盯著遠處的水靈兒,眼神之中狠厲之色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淫邪的眼神。

  他們的眼中似乎伸出了兩隻長長的手到了水靈兒的近前,幾欲將水靈兒身上的衣衫全部都扒光扯淨。

  為了追這個女人,他們付出了兩死一傷的代價,一會兒若是不上下其手占些便宜,便是對不起死去的兄弟。

  水靈兒身在亂世之中,素知山賊水寇窮凶極惡,一經擄掠,家至戶到,小街辟巷,無不窮搜,亂草從棘,比用長矛亂攪,市民中,懸梁者,投井者,投河者,血麵者,斷肢者,被砍未死手足猶動者,骨肉狼藉。

  若是見了年輕美貌的女子,便當眾宣淫,有不從者,用長釘釘其兩手於板,仍逼淫之。

  女人落入他們的手中,往往逃脫不了蹂躪糟蹋的命運,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她的母親便是在乘船過江時,不堪被歹人淩辱,憤而投江自盡,其父也死在亂刃之下。

  陳唱見水靈兒怔怔地望著腳下的河水,卻不答話,不由地再次追問道:“會……會水嗎?”

  見她仍是不答,奮力抓住她的小手,便往河邊拖去,倉促之間手指抓傷了她的手背,痕跡宛然。

  水靈兒被他這麽一拉,驚愕地望著陳唱,方才如夢方醒,隻是腳下仍舊不肯挪動。

  陳唱以為她已經被嚇得六神無主,嘶吼:“再……不跳,我們都……都得死!”

  他自己是會水,但是身體不濟,又帶著水靈兒,能不能活命就看造化了。

  水靈兒回頭望了一眼那三個緊追而來的山賊,似乎隔著老遠便能看到他們眼中的熊熊欲火,不由得機靈靈打了個冷戰,渾身寒澈入骨,心中一陣悲切。

  “沒想到,我和阿娘是同樣的命運,同樣的結局。”

  “罷了,罷了,也許阿娘便在下麵等我,我身邊還有郎君相伴,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縱然不能留以全屍,但這身皮囊喂了與魚蝦鼇鱉,也勝過被賊人淩辱!”

  這時,山賊已經到了山腳下,陳唱握緊了水靈兒的手,用鼓勵地眼神望著她說:“深吸……一口氣,不要怕……”

  黑沉沉的河水微微映射著波光,仿佛一條玉帶蜿蜒開來,在濃濃的霧氣中顯得格外的神秘。

  是生門,亦或者是死路,都在與此了。

  四目對視,彼此之間都能感受到對方的神情。

  水靈兒心中感慨萬千,方才他還像是死狗一樣倒地不動,可滾下山之時,他一直緊緊地抱著她,在著地的瞬間還想著如何保護她,麵對深不見底的大河,他亦敢毅然躍下。

  他勇敢,有責任感,體貼……想著想著淚光下漸漸浮起了一抹感動和溫柔。

  這時,身後忽然傳出了一聲大喊:“前麵的人站住,再不站住,我就放箭了!”

  陳唱雖然緊張,但也知道若是這些山賊有弓箭,怕是早就將他們射殺了。

  不過,最後的關頭卻是要來了,他看著水靈兒,等她深吸了一口氣,原本以為她要跳下去,結果水靈兒這口氣又呼了出來。

  陳唱一巴掌拍在她圓潤的臀部上,大喝道:“刺客追來了,快跳!”

  盡管心已所屬,但女兒家緊要之處被他個大男人這麽一拍,仍是心中羞澀不已。

  這羞勁還沒有過去,冰冷的河水便襲遍了全身。

  陳唱緊隨其後,奮身躍入了滔滔河水之中。

  馬良在射殺了兩個攔路的山賊之後,快步奔至山頂,又一路追了下來,剛好看到陳唱和水靈兒雙雙躍起跳入河中,忍不住停步頓足捶胸。

  “哎呀呀,完了完了,大小姐交給我的差事辦砸了,辦砸了……”

  同樣,感到十分鬱悶的還有李中興,眼瞅著就要抓到“王大小姐”,奈何她性子如此剛烈,竟然直接投了河,這可如何向大頭領交待。

  他撲上岸邊時,隻見夜幕漫漫,波光粼粼,除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之外,什麽都看不見了。

  正思付間,腦後風聲驟起,他下意識地使了個千斤墜兒,“嗖”地一聲,一支雕翎箭貼著頭皮飛過,炸雷般的吼聲在身後響起:“無恥山賊,老子要你們償命!”

  ……

  兩名軍卒進入木屋之中將已經死了的黑衣人暨大郎的屍體拖了出來,侯安都上前看了看說道:“此人著實膽大,竟敢再殺回來。”

  陳昌卻並不關心這黑衣人,他命人將屋中的女子架出來,這才發現女子已經陷入了昏迷之中,而且其左臂之上還插著一把匕首,他俯身用手把住那女子的脈搏,仔細地診視了一會:“嗯,人應該沒事。”

  “來人,選一處幹淨的所在,再派隨軍郎中診治她的刀傷。”

  侯安都見陳昌對這個女子頗為在意,倒也不好說什麽。

  陳昌親自看著郎中診治,那郎中拔出了匕首,又給她上了藥,包紮完畢之後,向陳昌稟報說刀入肌膚並不深,將養些時日便會好起來。

  陳昌握著他的手腕,直覺得脈搏比方才跳得有力了。

  又過了片刻隻見她臉色也有點泛紅,隻是還沒有完全醒過來。

  侯安都此時帶著柳明走了進來,侍衛還端來了食盒,這次都是士卒們自己動手做的,雖然不如專門的廚子手藝好,但可以保證的是食物中沒有毒。

  侯安都打開食盒,頓時陣陣香味飄散了出來,侯安都將一個個小碟子擺在案幾之上。

  陳昌卻搖頭道:“你們去吃吧,孤一點都不覺得餓。辛苦了一夜,這次此刻怕是不會再來了,你們好好地吃點,明日啟程也有力氣。”

  “放心吧,孤就是想在這裏坐一會兒,不會給你們惹事的!”

  侯安都勉強地笑了笑,說道:“殿下,微臣知道殿下的心思,您這是在思念先帝。”

  他歎口氣繼續說道:“想想也是,宋武帝自私之意多,先帝則忠公體國,論起功績,猶在宋武帝之上。”

  “宋武乃一介武夫,先帝則能幸莊嚴寺講經,並非如梁武帝僅長於學問,而不宜於政事。宋武於並時儕(chai)輩,無不誅夷,先帝則多收用降將,其量度之寬宏,蓋又有打過人者。”

  “如今我朝新立,國門之外,強敵雖除,然梁室遺孽,尚思蠢動;又是處武夫專橫,土豪割據,我陳朝開創之艱難,實十倍於宋、齊、梁三朝而未有已也。”

  “然天不假年,先帝驟然崩殂,我等列位臣工為之大慟,肝腸寸斷。先帝臨終前,最為念念不忘的就是殿下您啊,按照他老人家的意思,您更應該好好地保重,方對得起先帝才是。”

  陳昌重重地歎了口氣:“唉,你說得也對。繼嗣之爭,乃各朝召禍之最烈者,堂兄之立,實已非正,然孤於異國未歸,君位不可久曠,且堂兄究有功於天下,為眾所服,孤還能有什麽可說的?”

  “司空大人,你們不要怪孤一路上對你橫眉冷對,孤這心裏難受啊。”

  “一別先帝數年,臨別之時,音容笑貌、諄諄教誨猶在,可孤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去就再也見不到他老人家了……”

  說著說著,已是潸然淚下。

  侯安都在一旁說道:“殿下,您是金尊玉貴之體,千萬不要太過於傷心了。先帝的後世是由皇上親自操辦的,十分隆重,先帝的陵寢風水很好,利我大陳千秋萬代。”

  “微臣臨行前,皇上召微臣從容言曰‘太子將至,須求一別藩,吾將老焉’。皇上心心念念的就是殿下您,否則何必費盡周折遣使入周,多番與周斡旋,又派微臣星夜兼程奉迎殿下回建康呢?”

  “殿下回了建康,怕是皇上還有大事要交待!”

  陳昌聽他所言與之前的頗有不同,眉角微微一挑,又是一聲長歎:“唉,司空大人,莫要說這些了。侯景之亂,鄉人多依山湖寇抄,皇兄獨保家無所犯。時亂日甚,乃避地臨安。”

  “及先帝舉義兵,侯景遣使收皇兄與孤,皇兄乃密袖小刀,冀因入見而害景。到了之後才發現接見的並非侯景本人,而是其下屬吏,故其事不行。這點足可以證明皇兄的膽略。”

  “時王僧辯女婿杜龕據吳興,兵眾甚盛,先帝密令皇兄還長城,立柵以備龕。其時他手下兵卒才數百人,戰備又少,杜龕遣其將杜泰領精兵五千,乘虛奄至。我軍將士相視失色,而皇兄依然言笑自若,部署得當,指揮若定,於是眾心乃定。”

  “杜泰知柵內人少,日夜苦攻。皇兄激厲將士,身當矢石,相持數旬,泰乃退走。由此可見,皇兄剛毅果斷,體恤士卒,他當了皇帝我還有什麽可說的?如今,我隻想著回去當個太平王爺而已。”

  陳昌將那日自己心中所想一一同侯安都說了。

  侯安都一聽,也是一詫,這衡陽郡王說話何時變得這麽自謙了?

  不過,侯安都的心思十分的靈便,忙接口說道:“殿下,您還是在為這刺客的事情而疑心吧?是不是覺得微臣有什麽事情瞞著您?”

  “其實微臣方才的那番話句句是實,轉述皇上的話也是一字不差,皇上對您一點也沒有見外的意思,要不然直接讓您留在北周好了,何必費勁心思地把您接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