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抱頭鼠竄陳死狗
作者:39號樓主      更新:2021-10-21 12:51      字數:3211
  兩股山賊,大約十餘人從官道的兩側,像是兩個楔子一般將企圖突圍的周軍騎兵隊伍攔腰截斷。

  後方的山賊已經緊追而至,雙發已經混戰一團,彼此之間的弓箭都已經失去了作用。

  官道上敵我雙方的人交雜在一起,捉對廝殺起來。

  騎兵小校見到形勢依然至此,再繼續跑已經不現實了,便率領騎兵們同山賊們展開了攻勢。

  昏暗的月光下,一身黑色甲衣的周軍騎兵們,與那些服飾各異的山賊們,你來我往,厲吼大喊,寒光閃閃,慘呼聲不絕。

  血腥的氣味在潮濕的空氣中蔓延,兵器碰撞聲聲聲震耳,刀劍相交摩擦聲令人牙酸,兵刃入肉聲令人心中發顫。

  陳唱在水靈熱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腳下的野草僅僅沒過了腳腕,但踩在上麵猶如踩著棉花一般。

  就在他們五十餘步之外,便是兩軍的廝殺的戰場,那裏人頭攢動,火星四濺,月光下影影綽綽地看得並不是十分的真切,但仍可以想象出那是一副血肉橫飛的淒豔圖畫。

  隔著老遠就能聽到周義海罵罵咧咧的聲音,陳唱聽到那個聲音之後鼻子驀然一酸。

  周軍在短暫的驚慌失措之後,已經漸漸地穩住了陣腳,他們畢竟是久經戰陣的精銳健卒,一個個地手中握緊了兵器,尋找著山賊們的薄弱環節,大吼著猛地撲過去。

  山賊們的絕對戰力在周軍之下,所憑的便是猝然發起偷襲,如今短兵相接,優勢盡失。

  很快,不斷地有山賊倒在周軍的刀下,但很快便有生力軍踏著同伴的屍體和鮮血,從後麵源源不斷地補充上去,雙方開始陷入暫時的膠著。

  陳唱頓時傻了,周軍盡管勇武,可是對方人多,長久下去必然要吃虧。

  馬良這個憨貨去了哪裏,不是說保護我的嗎?

  事實上,從馬車失去控製疾馳的時候,馬良便被落到了後麵。

  這樣的保鏢太不負責任了,將來一定要跟王大小姐告狀炒了他!

  “小郎君,快走!”

  陳唱被水靈兒拉了一下,這才自刀光劍影、呐喊廝殺聲中緩過神來。

  他身體受了傷,體力更遠不如常人,可不能冒然上去給對方送人頭,他本能的反應便是哪裏人少便往哪裏逃去。

  隻要不被對方發現,躲到明天天亮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周校尉浴血奮戰,馬良下落不明,然而這些他都顧不上了,唯有拉緊了水靈兒的手,兩人一同尋找生路。

  陳唱並未想到的是,與那些湊成一堆兒的周軍騎兵和山賊相比,兩個脫離了大隊的人在月光下倒是十分的顯眼,他和水靈兒這對逃命鴛鴦已經落入了山崗上宋子機的視線之中。

  宋子機目光猶如鷹隼一般銳利,瞬間便從水靈兒的動作體態上判斷出那是一個女子。

  女子,周軍騎兵護送,這讓他很快在心中得出了一個推論。

  他伸手朝著山崗下那兩個模糊的身影一指,對站在一旁的李中興冷聲道:“中興!要活的!”

  陳唱拉著有些六神無主的水靈兒選定了一個人少的方向,便急急奔去。

  他的腿腳不靈便,逃起來的速度並不快,還要時時刻刻防止那條斷臂擺動錯位,可謂是艱難至極。

  可是即便再艱難也得逃命,他知道自己這樣的小身板在那些山賊麵前根本用不了一個回合就得掉腦袋,若僅僅是他自己被人殺死,那倒也罷了。

  可水靈兒這麽一個漂亮的女子落入了山賊的手中,豈有好下場?

  他絕對不能忍受發生這樣的事情。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沿著草叢先前逃,漸漸地脫離了那處主戰場。

  命運之神是否會眷顧兩人不得而知,但他知道此刻唯一能做的便是不停地逃跑了。

  殊不知,兩人早就被李中興的目光鎖定,他帶著六個山賊提著刀追了過來,那七六個山賊用的都是一般的單刀,而李中興仍然拎著他趁手的兵刃——三環大刀,銅環隨著他沉重的腳步發出嘩愣愣的聲響。

  李中興並不知道宋子機命他抓活的是和用意,他也不願意去想,他隻知道忠實地執行宋子機的命令。

  事實上,這也正是宋子機最為看重他的地方。

  對於宋子機而言,忠心遠比勇猛、足智多謀更加重要。

  當年主公的諸多手下若不是臨陣倒戈,主公如何會落得兵敗被殺的淒慘下場。

  多虧了李中興的三環大刀及時報警,陳唱這才發現有人追殺了過來。

  他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大爺的,誰說金子在哪裏都會發光就一定是好事情來著,我現在寧願是一坨無人問津的臭狗屎。

  李中興身後的六個嘍囉便追便嗷嗷大喊,他們也發現了前麵兩人之中竟然有一個是有著妙曼體態的女子,雖然看不見其相貌,但這窈窕的背影就足以美煞了人。

  於是,山賊嘍囉們十四隻眼睛放出貪婪的光芒,野獸般嗬嗬怪叫著發足狂追。

  方才李頭領說過,這兩個人是要活口的,不便從背後放冷箭,但看那二人的奔跑姿勢,想必是支撐不了片刻。

  待會兒捉到那女子之時,吃上一口雖然不敢,倒是可以趁著天黑揩油。

  逃跑的方向雖然是陳唱選的,他在前,驚慌失措的水靈兒在後。

  但跑了幾步他便氣喘籲籲,渾身每個骨頭節都疼,兩條腿就像是灌了鉛一般,渾身疲憊不堪,越跑越慢,後來還是水靈兒在前麵拚命地拉著她。

  有過長跑經驗的人都知道,在身體進入極度疲乏的狀態之下,被人這麽拉著往前跑,自身完全掌握不了節奏,那幾乎是對體能的殘忍壓榨,其感覺是極其痛苦的。

  陳唱左胸處猶如一名壯漢子在奮力擂鼓,小心髒仿佛要掙脫胸腔跳出來,眼前的景物不斷地亂跳,視線始終無法聚焦到某一個物體上,兩耳陣陣轟,大腿上的肌肉時而僵硬如鐵,時而突突亂跳。

  最讓人難以忍受的便是那令人窒息的痛苦,仿佛一隻跳到陸地上的魚,所有的空氣都要被從胸腔中擠壓出來一樣。

  “不跑了,不跑了,這樣還不如就地躺下被山賊一刀殺了痛快……”一個聲音在他的腦海裏盤旋著。

  陳唱的退堂鼓打得“咚咚”直響,但是從他手上傳過來的拉力,卻根本不給他任何停下腳步引頸就戮的機會。

  慌亂中,水靈兒的一隻繡鞋都快跑脫了,她根本來不及將鞋提起來,隻是大口地喘息著,粗濁得宛如拉起一口破舊的風箱,呼啦呼啦地抖索,這聲音連她自己聽著都難為情。

  飽滿的酥胸隨著呼吸劇烈地起伏著,她明顯感到陳唱已經力不從心了,但停下來就是死,故而隻能是拚盡了全身的力氣扯著陳唱狂奔逃命。

  兩人穿過了一片草地,前方便是一座小山包,後有追兵,慌不擇路,水靈兒扯著陳唱就往小山包上跑去。

  這小山包並不高,約莫二三十餘丈。

  盡管如此,兩人到了山頂也是精疲力盡。

  陳唱實在是跑不動了,猶如一灘爛泥癱了下去,怔怔地望著天上的星鬥牛喘。

  “走……走……快走啊……”

  水靈兒彎著腰一手拄在膝蓋上,另一手試圖將陳唱從地上拉起來,奈何氣小力微,竟是拉他不動,她又氣又急,改用雙手去拉,但仍是拉不動,感覺陳唱的身下猶如生了根一樣,不禁急得眼淚吧啦吧啦掉了下來。

  回眸看了一眼山下,朦朧中隻見六七個見山賊已經追到了小山包下,正在爬山。

  這點距離,對於健壯的男人而言,須臾便至。

  她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氣,見陳唱兀自在那裏跟死狗一樣一動不動,心中又急又氣又委屈,抬腳狠狠地在陳唱的大腿上踢了一腳。

  “哎呦,哎呦……”

  陳唱本已經飛散的三魂七魄被她這一腳踢得重新聚起來,睜開千斤重的眼皮怔怔望著水靈兒。

  水靈兒見他還不肯起來,眼神中盡是絕望,隨即攸然探手入懷,竟是摸出了一柄手指長的小刀,抵在了自己的喉間,淒然道:“也罷,今日便與小郎君一同死在此處!”

  兩人留在此處,被山賊追上的結果便是一個“死”字。眼看著陳唱一步也走不動了,她終究是不肯拋下他獨自逃命。為了避免落入山賊之手飽受羞辱,還不如一死了之,如此倒也清白。

  陳唱哪裏是不想逃命,他是身體完全不聽大腦的指揮了,這才癱到地上的。

  此時,見水靈兒便要自裁,心中大駭,他知水靈兒的性格,若是她真的打定了主意,怕是頃刻之間就要香消玉損了。

  陳唱此刻恨極了這副身體,想出手製止水靈兒,但肺都要炸裂了,別說是出手了,就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的眼神中俱是祈求和焦急,但在黑暗中,這一切水靈兒是看不到的。

  水靈兒同樣也在望著他,淚水漣漣,亮晶晶的美眸中露出了複雜的眼神,這一刻她百感交集,老天何其不公、何其狠心,還沒有讓她細細品味愛與被愛的滋味,就這麽快將他從她的身邊奪走。

  若是早知是這般結果,她寧願陳唱去江陵找那婁大小姐,便是與他今生今世用不相見也是好的,至少他還活著。

  “啊……”

  正在躊躇之間,一聲慘叫自打小山包下方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