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救美未必是英雄
作者:39號樓主      更新:2021-10-21 12:50      字數:3717
  楚荊破曉,長夜終逝,朝霞映天,陰霾散盡。

  一匹驛馬在荒涼的江陵官道上飛奔,馬蹄踏得泥水四濺。

  馬上的騎士跌跌撞撞地到達烏頭驛,“砰”的一聲把大門撞開,屋裏的人紛紛將手放在了兵刃上。騎士跌跌撞撞,渾身汗透跌進門來,舉起左臂,剛想張嘴說話,“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將出來,身體隨之倒在地上。

  一各驛卒打扮的漢子上前將其扶起,其餘的人都看向了旁邊的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仍舊是黑巾遮麵,她垂眸打量了一下受傷的騎士,冷冷地說道:“觀其傷勢,似是從馬上跌落所致,雖並無大礙,但一時氣血難平,怕是要昏迷一個時辰。看看他身上可曾帶了信件!”

  兩個漢子將那騎士的衣服連帶外麵的馬匹翻了個遍,過來稟報並無發現。黑衣女子聽後微微一詫,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那騎士緊握著的左拳之上。

  “打開他的拳頭!”

  “諾!”

  片刻後一個透雕龍鳳紋重環玉佩便遞到了黑衣女子的手中,黑衣女子凝視這玉佩良久,眼中越是發出陣陣寒意。

  一旁的手下問道:“此人如何處置?請姑娘示下!”

  黑衣女子冷冷道:“立即將其冷水潑醒,問明緣由!”

  “諾!”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工夫,兩名手下各從馬廄中牽出了三匹快馬,其中一人向屋內通稟一聲,黑衣女子大步走了出來,三人跳上馬背,朝著楊家渡的方向而去。

  ……

  陳唱不甘心,仔細地搜尋了一番,仍是蹤跡全無,難道是去了後院?

  不會,這正廳僅有一門,後牆無窗,人不可能憑空在正廳中消失,若是消失,隻有一個解釋,這廳內有密道!

  大戶人家為了避難,家中時常建有密道,尤其是亂世,幾乎家家戶戶都有。

  一旦有賊匪洗劫或者亂軍入城,就闔家鑽進密道,或者逃生,或者在密道中住些時日,等局勢平定再出來。

  陳唱看過那麽多的影視劇,對這點並不陌生。

  他本就機敏無比,當即細細地在正廳內查驗起來。

  這座祠堂的正廳內並不複雜,四壁空空,地上鋪著青磚。

  先在四壁舉起拳頭敲了敲,牆體沉悶,不像有暗門。

  又溜著地麵跺了一遍,震得兩腳生疼,也沒有發現空空的回聲。

  然後把目光投向了供台上的一眾楚氏先人,憑目測,這供台下方的空間不小,腹內該是空的。

  “先人不就是庇佑後人的嗎?”陳唱的眼睛又得意地眯成了兩條,笑吟吟地背負雙手,在供台前踱了一圈,眼睛盯著那基座。

  忽然之間,見到供台的基座之下有一根木簪,這木簪與方才落在陰影裏,難怪沒有發現。

  此時撿起來看了看,似乎在哪裏見過,腦海中驟然浮現出水靈兒從發髻上拔下一根木簪、簪尖對準了自己咽喉,隨時準備以死明誌的情景,不禁將木簪置於鼻子前聞了聞,一股清馨的發香直透鼻中。

  低頭再次看向供台前方,這才注意到俱是淩亂的腳印,猛地一拍腦門,陳唱啊,陳唱,你簡直就是笨死了,廳中塵封許久,地麵俱是灰塵,這麽多的腳印在供台前消失不見,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是了,一定是水靈兒的,她曾經在這裏出現過,可是如今去了哪裏?

  陳唱再次舉著火把在廳中搜尋,不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

  可是,找了一會兒,仍舊沒有任何的發現,心中不免有些泄氣。

  鬆油火把劈裏啪啦的響著,吱吱地噴著紅色的火光,苦辣氣味傳出了鼻中,倒是讓他多了幾分清醒。

  拿起手中的簪子湊在火把之下看了看,腦中靈光一現,隨即目光望向那處,若是猜的不錯,想必就是這裏了……

  祠堂的供台上原本是描繪的是極具荊楚文化特色的紅黑兩色卷雲紋圖案,但此刻漆色已經斑駁脫落。

  陳唱的目光就在這供台上一寸一寸地梭巡著,忽見供台上一左一右兩個燭台,方才倒是不曾注意到此物。

  隻見這燭台整體造型渾圓而有力,形狀似獅而有翼,闊口獠牙、身體豐壯、四爪伏地,眼睛瞪得像是銅鈴,兩耳下有短而直挺的鬃毛,下顎下有長須,四肢上還刻畫出較短的羽翼,其背部有一管狀豎孔用來插蠟燭。

  越窯青釉辟邪瓷燭台?

  來自後世的陳唱對古玩倒是感興趣,是以很快便猜出了這燭台的來曆。

  伸手去拿左邊的那支燭台,卻忽覺異樣,那燭台涼冰冰的似與尋常越窯青釉的質感全然不同,朝上一提,這隻燭台竟似釘在供台上一般,拿之不動。

  他微感詫異,大概覺得這祠堂中的機關便才此處了,隻是怕把這古物捏破,不敢用勁,又拿著扭動幾次,仍是毫無反應,試著以同樣的方法去右邊的燭台處操作,亦是一樣,心道:“難道年深日久,機關鏽死了不成?”

  轉念又一想,不對啊,水靈兒的簪子就遺落在此處,按理說若是有密室之類的,暗門也該在這裏才是,這燭台倒是有著古怪,像極了開啟密室暗門的機關所在,後世裏的那些電視劇裏都是這麽演的,為何到了我這裏就打不開呢?

  想罷再次用力一提,那燭台仍是紋絲不動,他向左旋轉,燭台全無動靜,向右旋轉時,卻覺有些鬆動,當下手上加勁,然而燭台卻並未隨手而轉。

  再去試左邊的燭台,亦是如此。氣得他狠狠地在供台上拍了一下,隻聽得嗵的一聲,下麵果然竟是空的。

  他將火把湊近了燭台凝目細瞧,這才見到背部用來插蠟燭的管狀豎孔中雖然滿是灰塵,但是有一處依稀可見一枚手指印,回想方才並不曾觸摸到此處,自然便是他人所為,如此一來,這燭台機關的推測便也坐實了。

  陳唱用袍袖將那豎孔擦了擦,隻見其底部有一處梅花形狀的轉盤,其中一朵花瓣較之其他略大略尖,似是用作指針之用,管壁上刻著一圈小小的字,約莫十幾個。

  “恥、禮、孝、義、忠、寬、信、廉、悌、勤、謹、慈、讓、儉、和、恭……”陳唱挨個念著,忽然腦中再次靈光一現,這不就是打亂了的楚家十六字家訓嗎?

  原來竟是如此!

  下一刻,他將那梅花指針按照“禮、義、廉、恥、忠、信、孝、悌、寬、和、謹、勤、慈、讓、恭、儉”的順序挨個轉了一遍,每轉一次,都有輕微的聲響反饋。

  轉完後,這才將燭台提了提,仍是紋絲未動。

  但是,他並不氣餒,這燭台設計的如此巧妙,定然非比尋常,隻需再耐心些,一定會有收獲。

  接著,向左旋轉,燭台仍是全無動靜,向右旋轉時,卻覺鬆動較之前尤為明顯,當下手上加勁用力,燭台這次果然隨手而轉。

  忽聽得喀喇喇一聲響,近三尺多高的供台前方向兩旁分開,露出黑黝黝的一個洞來。

  洞中一股汙濁之氣衝出,令人欲嘔。

  即便是早就有了心理準備,陳唱仍然是“啊”了一聲,忙不迭的向旁躍開。洞中情況不明,他不敢貿然進去,便將火把探進去在洞口薰了片刻,薰出洞中穢臭。待氣味漸漸散去,這才彎腰邁步進去。

  洞中有石階斜斜向前方伸了開去,借著火把的火光往內瞧去,洞內既無人影,又無聲息,隻是青磚鋪就的地上腳印清晰可見,這邊更加證實了他的推測,水靈兒等人正是從此處消失的。

  陳唱見前方洞穴窈然,入之甚寒,陰風陣陣,雖是擁火以入,卻入之愈深,其進愈難,從起初可以直腰而行,到後來隻能彎腰而進。

  他扶著洞壁艱難前行,隱隱約約聽到前方滴滴噠噠的水聲,腳下也越來越濕滑起來。

  循著水聲繼續前行,便發現了路邊的一條一尺來寬的小溪,溪流時而寬,時而窄,時而緩,時而急,溪流聲也時時變換調子。又前行了三四十步,一轉彎,便見一個橋洞般的洞口出如今眼前,那溪水正是從洞口一旁的孔洞中潺潺流出。

  陳唱舉火進了洞口,本以為會霍然開朗,豈料洞中忽然收窄,行進時甚至感覺到感覺左右和上方的山石似乎都在朝他擠壓過來,感覺要是把頭稍微抬起一點兒,定會撞破腦袋。

  如此,陳唱隻好將彎腰改為爬行,這才漸行漸暢。

  行了約莫三四丈之後,洞口漸漸開闊,他扶著濕滑的石壁緩緩起身先前走去,可手中的火把也隻能照見小小的一塊地方,餘外全是昏暗,無法窺其全貌。

  但見目光所及之處奇石鬥秀,清泉潺潺,瑰麗多姿,頭上洞壁布滿晶瑩剔透的乳石,如宮燈,如帷幔,如塔林,如珠簾……庭中石筍千姿百態,相依相偎,任憑觀者類人狀物,無不惟妙惟肖。

  他無形中被石筍和乳石所吸引,倒是忘了腳下,走著走著,忽然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軟綿綿的,陳唱差點就是“啊”的一聲。

  回頭舉著火把去照地上,隻見地上仰天躺著一人,一枚兒臂粗細的長石筍自後心透心而過,鮮血流了一地,再看那人麵孔時,臉如死灰,神情恐怖之極。

  竟是楊家渡的裏吏劉迎順!

  饒是見過一些死人,陳唱也不由地倒退了兩步,他第一個反應便是這密洞中除了劉家三人和水靈兒之外,尚且另有他人,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正在此時,前方忽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響,回聲陣陣。

  緊接著,劉耀祖憤怒的聲音響起:“你這個蕩婦,竟想從老子的手掌心逃脫,看我不打死你……”

  陳唱聽了又驚又喜,功夫不負有心人,看來水靈兒就在前方。

  腳步聲近,對麵忽然一陣香風襲來,緊接著陳唱看到了陰影裏出現了一雙發亮的眸子,繼而是那嬌弱的身影。

  水靈兒也認出了對麵的人是陳唱,快速地跑過來,拉著陳唱的衣袖,臉白如紙,神情慌張至極,氣喘籲籲地道:“小郎君快走……”

  陳唱尚未反應過來,便見劉耀祖舉著火把的身影出如今前方一丈開外的地方。

  “好一對兒奸夫***,你們之間果然是有私情的……”劉耀祖的表情恐怖猙獰,像是隨時都會吃人,“竟然還殺了我阿父!”

  陳唱見慣了劉氏父子顛倒黑白,對被指正殺了劉迎順倒也並不詫異。

  水靈兒本欲拉著陳唱逃命,奈何陳唱腳下好似生了根,並未挪動地方,而是對著劉耀祖冷笑了一聲:“哼,你來的正好!”

  劉耀祖和水靈兒均是一愣。

  陳唱鎮定自若道:“王大小姐早知你是去給山賊通風報信,故而派了侍衛過來拿你劉家父子。”回頭朝著來時之路說道:“周校尉、韋校尉,速速將這通賊之人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