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離秋一聲輕嗤，雖然很快掩飾了下去，但還是被溫繾雪察覺出了奕陽，問道：“莫非二姑娘對宋家有什麽恩怨？”

  “我一個從鄉下來的弱女子，怎敢得罪宋家。”

  金離秋淡淡的否認道，但溫繾雪瞧著她那明亮從容的眼神，總覺得這位除了長相之外，言行舉止似乎與‘弱女子’根本站不上邊。

  “隻是我們來盛京這些時日，打聽過宋家的行事作風……凡是背後沒有背景的商人，也宋家合作，最終不出一年的時間便虧損到典當商鋪、秘方，甚至還有傾家蕩產的，我們金家也不過空有個皇商之名，可禁不起這麽折騰啊。”

  虞玦聞言微微一愣。

  之前便聽徐掌櫃的抱怨過宋家行事霸道，卻沒想到下手竟如此狠辣，難不成他們壟斷了整個東陸的香料生意都不夠，就連盛京之中、天子腳下，各路生意都要掌控在自己手中，不給別人留一絲餘地？

  這些都是溫繾雪之前沒注意過的，卻沒想到金離秋才來盛京這麽短的時間內，就打探的一清二楚。無論是她言談之間，還是行事風格，都是個成熟的商人，溫繾雪不由自嘲一笑，對金離秋道：“看來方才是我狹隘了。見二姑娘主動示好，還以為二姑娘另有所圖，看來二姑娘是真的想金家，能在盛京紮根下去。”

  溫繾雪又問道：“二姑娘許給了我們這麽多好處，但似乎我能做的甚少。”

  金離秋見溫繾雪卸下了防備，二人言談之間也不像是之前那般爭鋒相對，充滿了試探了，見溫繾雪問及，金離秋十分坦然的說道：“五小姐不必妄自菲薄，您膽色出眾，且對盛京比我們金家熟悉。遠的不說，就近正有一事，需要五小姐幫忙。”

  “二姑娘請說。”

  “過幾日便就是太後的千秋壽宴。這次壽宴上，宮燈紗絹正是由我們金家負責進貢。但卻沒想到，因為夥計的一時疏忽，竟將沾了水的朧煙紗進貢到了宮中。這朧煙紗沾水後幹了單看是看不出來的，但若是做成燈籠，勢必會影響效果，不知能否請五小姐幫忙周旋，幫我們將那匹沾了水的朧煙紗換回來。”

  溫繾雪看著金離秋一副誠懇的神色，嘴角微微抽了抽，沉默半晌都沒說話。

  她方才說的幫忙也不過是客套兩句，誰知道金離秋隨即就提了要求。感情今日邀她入府，在後花園裏說了這麽久鋪墊半天，竟是為了這事！

  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往大了的說，商戶向皇室中的貢品出了問題，而且還是在太後的千秋壽宴上要用的東西，追究下來那可是殺頭的死罪！但此事吧，往小的說，宮燈如果還沒做好，和內務府那裏的管事的通個氣，將紗絹換回來倒也就罷了。

  隻是金家方才來盛京，一時間摸不著門路，來找出身世家、在盛京待的時間比較久的溫繾雪幫忙，倒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畢竟這位可是連太子的婚約都敢退的，而且退婚之後毫發無傷，區區向內務府說一句話的事，應當沒什麽大不了的。

  隻是事情會那麽簡單嗎？既然金家出了這麽大的事，為何方才竟沒有聽金榮榮提及過？

  不過須臾的功夫，溫繾雪心中閃過了種種疑慮，但很快壓了下來，道：“如果隻是幫忙調換一匹壞了的紗絹的話也不是什麽大事，畢竟內務府的工匠，也怕在太後的千秋壽宴上出了問題，到時候聖上怪罪下來底下的人都會遭殃。隻是，這紗絹裏，當真別無其它乾坤？”

  金離秋坦然的迎著溫繾雪的目光，保證道：“金家想與五小姐交好，又怎會害您呢。”

  “這個忙我可以幫。”

  溫繾雪一口應了下來，倒是讓金離秋的臉上呈現出稍稍意外的神色，大概是沒想到溫繾雪答應的竟如此爽快。

  但她是個心思機敏之人，十分識趣的說道：“五小姐若有什麽條件隻管提就是。”

  溫繾雪深深地看了金離秋一眼，須臾才道：“聽聞二姑娘總以麵紗覆麵，鮮少有人得見真容，不知我是否有幸讓二姑娘摘下麵紗？”

  “好說，隻要我這等猙獰麵容不會嚇到五小姐就是。”

  說話間，她將麵紗摘了下來，露出一張對比鮮明的臉。

  她的一邊臉清秀溫婉，是個極其美麗的女子；但另一邊，卻是猙獰可怖，遍布傷疤。

  是燒傷！

  “十年前在林副將戰死沙場後，其老家杏花鎮上，有小沙彌夜間打翻了燭台，引起一場大火。四周屋舍燒毀過半，都是與林家相識的鄰居，而林副將的親屬皆葬身於火海，隻留下一女……”

  這是溫繾雪讓人去郾城老家，打聽到的有關於林家的消息。

  此時溫繾雪隻覺得仿若晴天霹靂，腦海中一陣轟鳴，半晌竟不知該說什麽。

  金離秋見溫繾雪久久不曾說話，須臾後方才將麵紗重新戴上，微笑的說道：“看來我還是嚇著您了。”

  “繾雪……”

  “咦，小姑姑你也在這啊！你們躲在這裏說話，倒是讓我一陣好找。”

  未見其人先聽到了金榮榮的聲音，兩個人回頭一看，隻見金榮榮正向她們招手，道：“你們還愣在那裏做什麽呢，前廳開席了！”

  溫繾雪沒說話，金離秋卻是乘機抽身離去，來無影去無蹤。

  此時溫繾雪望著金離秋的背影，心中一陣雲翻覆湧，她幾乎就可以肯定，金離秋就是與那對自稱姓林的老夫婦一同出現在將軍府的，林家第三人！

  從她親筆所書寫的信中夾雜的小黃菊，以及花圃裏的菊花，金離秋肯定是想提醒著溫繾雪什麽，也無意於隱瞞自己的身份。

  可都到這個份上了，金離秋為何隻是旁敲側擊，而不正麵言說。

  如果她是林家人，勢必知道現在在溫家的林音離不過是李代桃僵的冒牌貨，甚至在金離秋和言氏安排的人同時出現在將軍府上的時候，溫繾雪幾乎可以肯定這次她回盛京的目的肯定是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