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灼灼其華
作者:桑葚子      更新:2021-10-21 11:54      字數:2290
  “定陶公長女陶傾,恭謹溫良,甚得朕心,封為淑妃,擇日入宮,欽此……”

  晴天霹靂!

  大堂內,跪著的陶堰等人,皆被這突如其來的聖旨給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三日前,陶傾不過與宋氏一起,入宮參加了太後的壽宴,為何會突然傳來入宮的旨意!

  為首的老定陶公抬起頭來,望著宣旨的高昌,問道:“高公公,這……”

  “恭喜定陶公,府中出了一位皇妃啊。大小姐一入宮,便就是後妃之位,前途無量啊!”

  “可是,我妹妹已與薛……”

  陶堰的話未曾說完,便被宋氏緊張的拉了一下衣袖。天子看上的女人,旨意都已經下了,若說她與薛於歸的事隻會害了薛於歸!

  眾人麵色如土,在這變故之下,高昌掃過眾人一眼,笑問道:“定陶公,這是高興的還沒反應過來,不知該如何謝皇恩了?”

  雖然高昌嘴角帶著笑,但莫不是有警示的意味,定陶公恍若大夢初醒,忙跪地領旨謝恩,接過了聖旨。

  但……手還是顫抖的。

  高昌又走到了陶傾的麵前,臉上帶著笑,道:“老奴給新主子賀喜了。”

  但陶傾如牽線木偶一般,站在那,一動不動。那一張絕世的麵容上,沒有一絲的表情,眼神空洞……

  自夢靨中驚醒,她瞧見了塌邊坐了一個人。

  已是黃昏了,夕陽的餘暉透過殿上的琉璃瓦照進來,垂下的紗簾在晚風中搖曳。沉香為柱、彩繪雕漆的華麗宮宇,在那忽明忽暗的光線中,折射出一種迷離的色澤。

  陶傾有些不知身在何處,瞧著那人的背影,心中一驚,正欲喊人進來,待瞧見那人明黃色的衣角,是天楚帝。

  她原本直起的身子,又重新躺了下來,慵懶著聲音問道:“聖上來了,怎麽不讓人通傳一聲。”

  天楚帝用手,將她散落在榻下的青絲挽起,那一雙天楚皇室獨有的深邃鳳眸裏,帶著寵溺道:“朕見你睡的香甜,舍不得驚醒你。”

  他已過不惑之年,容貌還如昔年那般俊美,但鬢邊已經添了白發,眼角也有細細的皺紋。他摸著她那如綢緞般的黑發,看著那紅衣張揚、容顏如舊的女子,道:“朕已經老了,但貴妃的模樣,還如當年那般,一絲未變。”

  陶傾懶洋洋的,似乎還未曾從困倦中醒來,沒怎麽搭理他。但天楚帝卻絲毫沒有動怒,撫摸著她的發,道:“朕記得第一次見到貴妃的時候,是在太後的宮中,貴妃還記得嗎?”

  “不記得了。”

  陶傾冷冷的說。

  怎麽會不記得呢,那是她一生命運的周轉。若非是那一次進宮,無意間遇見天楚帝,一道聖旨下到陶家,她應該在來年春天就嫁給薛於歸了吧。

  不能想!

  她已經入宮,已經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陶貴妃。金屋藏嬌,寵冠六宮,十多年了,她在黑暗中躊躇前行了十多年,那些過往的美好隻要回想一點點,那便就是鑽心的痛。

  她隱忍著痛苦,麵容蒼白,但天楚帝絲毫不知道她的痛苦。

  可朕還記得,那是在太後的宮中。朕在一眾女子中,遠遠瞧見了你……才知道朕縱使貴為天子,擁有佳麗三千,可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貴妃,你生來如此美麗,便應該是朕的,永遠都是朕的……”

  他那過分溫柔繾綣的聲音,分明是如同情人間的溫聲軟語,但聽在陶傾耳中如同毒蛇讓人覺得陰冷,不寒而栗。

  今天他的話格外的多,陶傾有些不耐,轉身背對著他。就在此時,身後一具溫熱的身體抱了過來,他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

  “聖上喝酒了,是有什麽高興的事?”

  她身體,下意識的想要躲開他那炙熱的呼吸問。

  “朕已經下旨,讓周橫接管天極王在邊境的兵權。朕要將天極王留在盛京……”

  “留在盛京?”

  陶傾疑惑的問,她對朝中的事情沒有興趣,但下意識的是想躲開與他的親近罷了。

  看著她那雖然沒有過多的情緒起伏,但依舊美麗的眼。天楚帝的眼中染上了一層笑,不是平日裏故作高深笑,而是一種發自於內心的歡愉,道:“是啊,如今南、北兩境戰亂平息,已經歸於我天楚囊中,天極王也該在盛京好好歇著了。朕已讓人為天極王重造府邸,再給他賜婚,以後他更能安心的留在京中,為朕效命了……”

  嗬,賜婚,又是賜婚。

  一道聖旨,皇權之下,就無人敢反抗他了!

  “什麽王妃?”

  陶傾還想問,但還未出口的話已經被吞沒……

  夕陽斂盡了最後一絲餘暉,她瞧見內殿的琉璃瓦上,光線一點點的變淡,最終是永寂的黑夜。

  天楚帝已經睡沉了,寬敞的美人榻上臥著兩個人還是很擁擠。他的身上有龍涎香與酒的氣息,黏膩的讓她有些想要作嘔。

  她想要離開,但被天楚帝牢牢禁錮,隻能再度重新合上了眼,陷入無盡的黑暗中……

  是無盡的夜,永遠、永遠不會看見光明。

  他們騎在馬上,拚命的黑暗中奔跑著,想要將吞噬他們的這座城池遠遠甩在後麵。

  近了、近了,隻要出了這個林子,便就是官道。到了官道之上,天高海闊,誰都無法追到他們!

  就在此時,一道火光劃破了黑暗,緊接著無數支篝火,將黑夜點明。

  他們回頭,絕望的看見了騎在馬背上的陶堰,心一寸寸的變冷,他們還是沒能逃出去!

  分明是他與陶傾相識在前,分明他們兩情相悅,憑什麽就因為一道聖旨,便能要將陶傾送入那吃人的宮中!

  陶堰騎在馬上,夜色下,在搖曳的燭火中,他神色複雜的看著他們。

  他緊緊的拉著韁繩,一隻手握著陶傾的手,就像是握著生命中唯一的希望,幾乎是以一種孤注一擲的語氣問陶堰:“就連你,也要攔我們嗎?”

  陶堰看著被眾人包圍的兩個人,一個是最疼愛的妹妹,一個是昔日至交好友,可他……卻要將他們抓回去,拆散他們。

  “薛於歸,你知道你在做什麽!”

  陶堰以一種憤怒的語氣問道,“你這一走,便就是抗旨不尊,你的前途不要了嗎?”

  這個昔年冠蓋京華,就連當時第一智者都讚起聰慧無雙,堪為棟梁之才的男子啊。

  那時他何等年少氣盛,握著陶傾的手更緊了,不屑冷笑道:“我此生隻要夭夭!”

  “那你的家族呢?我的家族呢?你可知,因為你們的一時任性,要連累多少人送了性命!”

  陶堰嚴厲的語氣,像是一把鋒利的刀,擊破了薛於歸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