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人生幾回傷往事,山形...
作者:桑葚子      更新:2021-10-21 11:54      字數:2119
  薛家老宅,今日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書房中靜悄悄的一片,福伯擔憂的看著門內,問倦書:“這……裏麵許久聲了,不會有問題吧。”

  素來穩重的倦書麵上也罕見的流露出幾分焦灼的神色,聽到福伯問,他輕歎了口氣,輕輕搖頭道:“不知道呢……”

  倦書與福伯兩個人都親身經曆過當年那一場驚變,薛家與陶家從此結下不解之怨,誰能想到十多年後薛於歸竟然會執意回到盛京,更讓他們意外的是……定陶公,竟會有一日親自登門拜訪!

  定陶公此番親自登門,是為了溫繾雪與東宮退婚之事。太子的婚事不知多少人明裏暗裏盯著,婚約解除,有人暗喜,而有些人開始變得不安起來。

  兩個人都提心吊膽的伺候在書房外,豎著耳朵聽著裏麵的動靜,唯恐裏麵打起來。隻不過,裏麵安安靜靜的,反倒是越發讓人不安了。

  比起外麵的焦灼,裏麵的氣氛倒是平和的很——至少表麵如此。

  不大的書房中,用潑墨山水屏風隔開。一方紫檀木小幾,小幾上放著一方青釉白鷺香爐,爐中點著香,正是端午那日溫繾雪送來的桃夭香。

  從那鏤空的香爐蓋頂,有青煙邈邈,一時靜默無聲的時候,水開了。薛於歸取了一旁的白瓷茶盞,提起茶壺默默的倒了杯水。

  他的動作優雅,縱使是取水倒茶這等小事,依舊令人賞心悅目。十幾年過去,時間似乎在薛於歸的身上並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跡,他依舊是昔年那個風華冠蓋盛京的薛家五郎。

  一切似乎都沒變,一切似乎都變了。

  在兩個人這樣有些窒息的沉默當中,最先沉不住氣的竟是定陶公,他覺得……自己似乎要說些什麽。

  他的目光掃了四周,最終落在那青釉白鷺的香爐上,幹巴巴的來了句:“這香爐倒是別致,不過我記得你以前不愛點香的。”

  薛於歸將茶盞推到了他的麵前,淡淡的來了句:“是小雪送的。”

  末了,又補充了句:“香也是。”

  定陶公……

  知道你對那孩子視如己出,但也不必在我麵前如此炫耀!

  他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當然麵上沒說出來。他接過了薛於歸遞過來的茶盞,恰在此時,聽得薛於歸冷淡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道:“桃花玉是你故意給小雪的?”

  “噗”的一聲,定陶公剛喝的茶水一口茶全部噴了出來。

  他咳嗽了半晌,好容易止住了咳嗽,正對上薛於歸漆黑、沒有一絲溫度的眼。他知道,那是薛於歸動怒的前兆!

  “你聽我解釋……”定陶公幾乎是沒有什麽底氣的說道,“在你回盛京之前,便有人開始盯上了陶家,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薛於歸眉心微皺,須臾之後發剛才問道:“何人?”

  定陶公沉默了會兒,方才說道:“天極王,楚溟。”

  定陶公說這話的時候看向的是薛於歸,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些變化。卻沒想到薛於歸非但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震驚,反而冷笑了一聲,以一種了然的語氣道:“果然是他!”

  “你……你早知道?”

  這下,換定陶公驚訝了。

  薛於歸沒做過多的解釋,看了眼定陶公,冷冷的說道:“你們以為將桃花玉送走,你們陶家便就能置身事外了嗎?”

  定陶公的眼神有片刻的閃爍,須臾才道:“我沒這麽想,隻是……”

  想要為自己辯解的話還沒說完,薛於歸輕輕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說下去了,道:“我知道定陶公想要保全家族之心,但此事關係世家眾多,一旦當年的秘密公布於眾,倒黴的可不止是薛家。”

  薛於歸的話音方才落下,定陶公臉上的神色可見的變得不安起來。他搓著手,終究還是忍不住的問道:“當年……薛老太爺親自來到盛京,與東宮定下婚約,便就是為了保全當年的那個秘密。可……如今此時兩家婚約解除,莫不是東宮那裏有什麽其它用意?”

  “此言在下就聽不懂了,論實力,薛家遠在江南怎如定陶公府人脈廣;論消息靈通,陶家與宋家是姻親,如今宋家又與東宮結親,定陶公自己不知,怎麽反倒是問在下了?”

  薛於歸似笑非笑的敲著定陶公,一如既往的毒舌。

  定陶公瞧著他臉上冷淡的神色,知道今日這一趟算是問不出什麽消息了。他將手中已經空下的茶盞放下,最終還是忍不住,問薛於歸道:“於歸,看在當年我們同窗之誼上,你就透個底……此番回京到底想做什麽?”

  薛於歸背對著他而坐,消瘦挺拔的身形如青鬆。定陶公望著薛於歸,驚覺在那墨色的長發中,竟夾雜著一兩縷白發。

  他……今年其實才過而立呀……

  一時間許是因為震撼,定陶公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就在此時,聽到薛於歸慢悠悠的聲音道:“東宮也在找花月令。”

  定陶公怔了會兒,方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自己上一個問題,不由倒抽了口涼氣……

  就在定陶公還要問什麽的時候,便聽到薛於歸已經在下逐客令了:“倦書,送國公爺回去吧。”

  倦書見書房的門打開,瞧著兩個人的神色還算平靜,長長的鬆了口氣。

  他將定陶公送出府外,回來的時候瞧見薛於歸正坐在書案前,手中拿著一支白玉笛子,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麽。

  那支笛子很漂亮,晶瑩剔透的白玉製成。但笛聲卻已經裂了,細碎的裂縫,浸染著絲絲血跡,像是十幾年過去了,那些鮮血從未幹涸過……

  薛於歸的手撫著同心結上的流蘇,動作溫柔,像是撫過戀人柔軟的長發。

  這一刻,倦書隻覺得眼眶微微發熱。

  此時外麵吹來一陣風,將書案之上散落的宣紙吹開。被鎮紙壓著的最後一張宣紙之上,正寫著一行七言絕句……

  “人生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

  那墨染如煙,筆鋒淩厲的字跡,卻仿佛是被刻在宣紙之上。淒涼的詩句,每一個字,都像是隱忍、無法宣之於口,囿於歲月之間,入骨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