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見嗎？”

  二十分鍾的車程後，陳朵與陸停留在一處房舍跟前。

  與其說是房子，不如用二手房車而稱呼它更為貼切。

  “移民到新世界花了很多錢，所以……隻能住這個地方了。”陳朵適時解釋道。

  陸謹注意到房車後方一百米就是第1區的垃圾清理場，那裏的環境比原先他傳送到的死胡同都要惡劣上幾分。

  很難想象，在這種垃圾海的包圍下，陳朵之前的生活是怎樣進行的。

  “難道你不想見見他們嗎。”陸謹回頭看向她，少女的臉龐上閃過一絲掙紮與不舍。

  “來吧，就當是出門打個招呼那樣。”他說道，跨步往房車走去。

  陳朵無言，沉默地跟隨著他的腳步。

  簡陋脫漆的鐵門前，陸謹扣門敲動，陳朵則是暫時隱去了身形。

  門後傳來隱約的說話聲與腳步聲，過了幾秒，膚色黝黑消瘦的中年男人拉開一道門縫，眼神警惕的看著陸謹。

  “你是誰？”

  “你好，我是陳朵的朋友。”

  “不好意思，她沒有朋友。”聽到這，陳朵父親的目光頓時充滿了敵意，他說完這話便要將門關上。

  “陳先生，看來你有客人來了，我就不多打擾了。”

  這時，另一道年輕許多的聲線從房車內傳來，隻見一名年齡約莫二十歲的青年從門後走出。

  他看到陸謹，當即愣了一下，目光有可有無的往一旁隱去身形的陳朵看了一眼，露出了然的表情。

  “看來，今天來找陳先生是我突兀了，這位先生才是能幫到您和夫人的高手。”那人說著讓人費解的話，走出門後朝著陸謹點了點頭示意，便離開了這裏。

  高手？

  陸謹可不認為自己是個高手。

  “你和他認識？”見此，陳朵父親的態度也是和善了許多，看樣子，先前那名年輕人來到此處也是為了幫助他們。

  “不認識。”陸謹搖頭否認，“不過他說的沒錯，我確實是來幫你們的。”

  言罷，他就讓一旁眼眸早已充紅的陳朵顯現了身影。

  陳朵的父親與聽到動靜趕來的母親一時愣住，說不話來。

  “你們慢慢聊，聊好和我說。”

  陸謹很有眼力見的給足了這一家人空間，自己轉身往外走去。

  ……

  如同二流子般蹲在街邊的陸謹有些發怔，在他想著要不要拐到街對麵買份鐵板燒的時候，陳朵的身影出現在身旁。

  “要不要留下來？”陸謹打著哈欠問道。

  “沒事，該說的都說完了，以後有時間的話……我想讓你再帶我來看看他們。”

  不同於有著【負怨者】的頭銜的陸謹，常人難以長時間和怨靈相處。

  “還真不怕被我賣掉啊，我要做的事可是很危險的，說不準哪天你就和我一起人間蒸發了。”陸謹起身，毫無形象的拍了拍自己屁股，搭去灰塵。

  “你現在看起來挺幽默的。”或許是因為見到了父母，陳朵的臉上難得出現一絲笑意。她直視著陸謹，鄭重說道：“真的，很感謝你。”

  “謝你自己就好了。”陸謹不可置否，他收回視線望向之前那名年輕人消失的街口，喃喃道：“最遲明天，就會有個大新聞出來了。”

  ……

  話分兩頭，此刻遠離他們10公裏外的一處旅館內。

  從陳朵家離開的男人脫下大衣，一邊哼著小曲兒一邊從冰箱裏拿出果汁和吸管，愜意躺進沙發。

  咯咯咯——

  接連幾口將果汁喝完，他露出了痛快的神情。

  窗外天空陰鬱，仿佛有場暴雨就快來臨。

  “一場，丙級。”

  回憶著陸謹的麵孔，他低聲念叨著。

  “真想在怪誕會裏碰到他一回啊。”

  ……

  次日清晨，陸謹靠在一堆散落的書籍邊上，堪堪醒來。

  昨日，見完陳朵的父母後，他便回到第1序列3區，自己原先的住處。

  說是住處，不如說是一家二樓一底的書店。

  這書店是陸謹的父母留下來的，從舊世界移民到現境後，二老用一半的積蓄開了這家書屋。等到陸謹兩兄弟都成年之後，他們便一同前往太陽係20序列，逢年過節的也不回家，隻是打個星際電話詢問一下他們近期的狀況。

  至於陸方池失蹤的事情，陸謹自然是沒有和他們說。

  而這書屋裏的書籍，大多數都是舊世界所遺留下來的各類小說，甚至不乏各國的名著。

  太陽係第1序列3區，相對於其他序列而言，第1序列是現境首先開拓的生存區域，其內部設施構造，經濟水平自然要比後十幾名序列要高的多。

  靠著書店每個月的經營收入，陸謹勉強也算是餓不死。

  睡眼惺忪的從書堆裏爬起，陸謹走向浴室，正當準備解開褲子釋放一番時，另一道身影驟然從他身旁的鏡子中出現。

  “額……你要不去別的地方逛逛？”

  獨處久了，陸謹差點忘了自己把陳朵帶回家這件事。

  “對不起。”少女顯然也有些不知所措，逃也似的從鏡中鑽出，躲進了畫板裏。

  洗漱過後，陸謹恢複了些精神氣。他走到門前，將open一麵的營業牌反轉到外麵，隨後又走到二樓的廚房，從冰箱裏拿出一份三明治。

  “您是否需要收聽今日星際特報？”

  回到一樓大廳，智能管家係統性的問道。

  “確定。”

  撕開包裝，陸謹坐進冰冷的座椅，大口吃了起來。

  【太陽係第4序列今日特報。】

  【兩個月前，艾利克斯學院女高中生自殺案已宣布重新翻案。】

  【對於這宗早已被定為自殺的案件，我們並不理解為什麽警署要進行再次重審，或許這與昨日發生的一起重大傷人案件有關。】

  【在昨日下午兩點至五點之間，太陽係第4序列發生一起駭人聽聞的案件。據報道，在三個小時時間裏，接連有四十三名學生受到了不明身份人員的殺害，三十九名學生受到不同程度的驚嚇。】

  【據了解，艾利克斯學院的校長也在這裏事件中死亡。】

  【我們采訪了艾利克斯的副校長，對此次學院中如此多學生死亡的事情進行了一些調查。】

  【滋……滋……滋】

  【是惡靈！絕對是惡靈來報仇了！天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些人會有報應的……在那件事剛發生的時候，我就勸他們了……】

  【艾利克斯學院女學生自殺事件出現新的線索，我們可以看到，作為第4序列星際警署的署長古輕語出現在了教務處，他的孩子也在這場事件裏死去。】

  “切換頻道。”陸謹將三明治包裝丟進垃圾桶，轉身又給自己拿了包麥片。

  躲在書架後的陳朵探出身子，傾聽著新的報道。

  【安基先生，作為太陽係第4序列教育機構的成立者，您對這次艾利克斯學院的事件是怎樣的看法？】

  【我想說的是，這種事或許每時每刻發生在我們當中，隻是某個正義人士替我們做出了懲罰。】

  【對於那些死去的學生，您認為他們是否該遭受這樣的結果？】

  【你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為什麽沒想到這件事件的源頭，那個被謠言和攻擊所迫害的女學生呢？】

  “切換頻道。”

  【我的兒子啊！他隻是平時頑皮了一些而已！他做錯了什麽！都是那個勾引人的賤民，是她先勾引我的兒子的！】

  【星際警署的兒子與這件事情有著密不可切的關係，雖然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應當得到的結果，但關於星際警署內部高官的清理，我想聯邦可以開始行動了。】

  【太陽係第4序列的居民開始陷入恐慌，如果怨靈真的存在，它們是否正在等待時機，謀劃新的複仇？】

  “沒想到還有些三觀正常的人在啊。”將熱水倒進麥片中，陸謹朝著陳朵招呼道：“幫個忙，把那些書放回書架。”

  一人一怨靈，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將書店從裏到外的打掃了遍。

  就在陸謹思考中午該吃什麽的時候，自己一直放在圓桌上的手機卻是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陸謹可不記得自己有和周譚以外的人通過話。

  正在電話一旁的陳朵茫然望著他，陸謹聳聳肩，走近接起電話。

  “你好，請問你找哪位？”

  “我找陸方池。”

  陸謹眼眸一縮，拿著手機的手下意識握緊。

  “審判官？”

  “噗呲……”電話那頭的人傳來一陣嗤笑，“你可真有警惕心，不過我不是那個沒良心的混蛋，你可以叫我【傳教士】。”

  “你找我有什麽事？”陸謹抬眸，注意到陳朵緊張起來的視線，擺了擺手：“你是陸方池在怪誕會的朋友？”

  這個自稱【傳教士】的人並沒有什麽惡意。

  “Bingo～”傳教士用著讓人極其不舒服的怪異語氣說道：“我知道再過六天，你就要參加下一次的怪誕會了，你哥和我關係匪淺，我就是過來提醒下你而已。”

  “你這後半段話的可信度沒有很高。”

  “人與人之間多些信任嘛，想當初我和你哥還是隊友的時候，他可沒少坑我。”他嘿嘿笑著，在陸謹耐心耗盡前繼續道：“言歸正傳，你下一場怪誕會中，會有一個接受到通緝令的丙級玩家對你進行追殺。”

  “通緝令？”陸謹一愣，隨即想道，是那個審判官下達的嗎，那他又為什麽會知道？

  “我也收到了這則通緝令。”傳教士像是已經猜到了陸謹心裏想著什麽，解釋道：“事實上，丙級以及這以上的玩家，都收到了通緝令，隻不過礙於你老哥的威名，隻有少數人答應接受而已。”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個事？”陸謹依舊是沒有完全信任他。

  “我說了，你哥和我關係挺好的。”傳教士毫不在意他話裏的懷疑，語氣變得沉重：“不管你信不信，下一場怪誕會，你要留點心眼，不然給別人害了我還得特地跑過來給你收屍。”

  陸謹思考片刻，最終還是回道：“行，我知道了，謝謝你。”

  “不用客氣，等你什麽到庚級了，我們就能見麵了。”傳教士再次恢複成那道懶散的聲線：“好了，遊戲內的通話時間有限，該說的已經和你說完了，就這樣。”

  言罷，他便掛斷了電話。

  從最後一句話中不難聽出，傳教士是在怪誕會的遊戲場景裏和陸謹進行通話的。

  原理和李子玉的聖金甲殼蟲差不多，就不多介紹了。

  而關於怪誕會中遊戲危險程度的等級，陸謹此刻也是徹底明了。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玩家所代表的等級自然也與它掛鉤。

  這個好心提醒自己的人，倘若是庚級的話，那可比目前的陸謹高出許多。

  “是敵人嗎？”陳朵問道。

  “目前看來不是。”陸謹搖頭，坐回存有溫熱的座位上，目光望著虛空：“等到了下一場怪誕會的時候，就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了。”

  ……

  很快，第二次進入怪誕會的日子便來了。

  陸謹將畫板放入裝備欄內，又嚐試性的想將一把小刀放進裝備欄。

  在得到該物品不可放入的提示後，他也是死了心。

  看樣子隻能靠遊戲中所給的裝備賴以生存了。

  淩晨時分，陸謹離開了書店，他將暫停營業這一麵放到外麵後，便往街區外走去。

  就當他在某一處十字路口等紅綠燈時，一輛出租車停在了其身旁。

  “丙級玩家，陸謹。”

  車窗降下，一張生硬鐵青的麵孔出現。

  “歡迎你，再次進入怪誕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