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周苓伊愣神之際，突然聽到蕭雎淩的聲音，腦子還迷迷瞪瞪的，隻是下意識地問：“去哪？”

  蕭雎淩望著她，淡淡一笑，說：“先去大理寺，看看高仵作那邊有什麽發現。”

  周苓伊溫順地應了聲，是。習慣性地做了請的姿勢，示意他先行一步。

  蕭雎淩沒有動，隻是看著她，緩聲道：“一起走吧，你我之間無需如此拘束。”

  一邊說著，一邊拉起周苓伊的袖子往前走去。

  “王爺，這個，我……我可以自己走。”

  蕭雎淩沒有說話，隻是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的小道，良久才出聲道：“天色已暗，這條路有些泥濘，小心些總是沒錯的。”

  周苓伊哦了一聲，覺得他說得確實有些道理，便也沒再多想。

  她想起此前心裏冒出的一個疑問，便出聲道：“王爺，你之前說素心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他殺。你怎會如此確定？”

  “她臉上的疤痕雖然已經開始腫脹發爛，但那種傷痕並不像是被河道中的殘枝碎石所傷，更像是利器所為。而且她腹腔腫脹並不太明顯，你覺得這像是意外溺亡的嗎？”

  “不對，她的腹部明明隆起的十分明顯……”周苓伊下意識地反駁，隨即又想起了趙老鴇無意中與她說的那些話，“難道……真的是因為……”

  周苓伊沒有再往下說，後麵的話對於她這樣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來說，確實有些難以啟齒。

  蕭雎淩望了她一瞬，見她神情頗為震驚，卻有些難以啟齒，便道：“她確實是懷有身孕，芳心院出事之後，華景將那院中的女子仔細地排查了一番，發現上上個月，素心曾經偷偷出城找郎中開了安胎的藥。推算起來，她的身孕應是近五個月了。”

  周苓伊愣了一下，不由得睜大眼，說：“你居然從案發之時，就已經介入到這個案子了？”

  都說楚平王斷案如神，以為是他天賦使然，原來並非如此，他所付出的努力並不比別人少。

  蕭雎淩微微一笑，沒有言語，隻是用眼神示意她往前看，周苓伊這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了馬車旁。

  蕭雎淩幾步輕踏先上了馬車，而後彎腰將手伸到她的身前，扶她上車。

  晚風拂過，馬車飛簷下的宮燈隨風搖曳，她將她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中，看見宮燈下他的麵容和那雙手一樣，瑩然生輝。

  她的心裏，忽然感覺到一股暖流緩緩流入心湖，眼前如同幻夢般，閃過那個冬夜，她因風寒，突發寒疾，那個少年掌燈徹夜不眠地陪著她，就如現在這樣，拉著她的手，令她莫名的安心。

  馬車轆轆，兩人相對而坐，蕭雎淩凝視著她，直到周苓伊疑惑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他才稍稍別開了目光。

  周苓伊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說：“你一直盯著我看做什麽？可是我臉上沾了什麽東西？”

  蕭雎淩隻是看著她，臉上浮現著淡淡的笑意，說：“隻是覺得，你與我的一位故人很像。”

  聽到故人二字，周苓伊感到有些心慌，她微微低下頭，隨意找了個話題，說：“這個案子，你還有其他線索嗎？”

  “目前確切的線索就這些，其他的，想來你知道的未必比我少。”

  周苓伊默然，幾天時間，連著死了兩個人，每一起看著都像是一場意外，卻又露出了些許的蛛絲馬跡。

  她總覺得這是凶手有意為之。

  難道——凶手是在示威嗎？

  可是，這麽做的理由又是什麽呢？

  平康坊做生意，就算偶有得罪人，那尋仇也該直接找梅都知才對，怎會對院中兩個普通的女子下手？

  “在你看來，郭世祥可有嫌疑？”周苓伊問。

  蕭雎淩搖頭，說：“郭世祥為人膽小怕事，甚是沒主見。最喜流連花叢，卻不敢帶回家中一個。他這樣的人，沒膽子殺人。”

  “這點上，我與王爺看法一致。”周苓伊接著道：“翠蓮和素心的死狀雖完全不同，可作案手法甚為嚴密周詳，看似意外，凶手卻又特意透露出一些線索來。”

  周苓伊從袖中拿出一本小冊子來，翻到她在記錄翠蓮死狀的那一頁，說：

  “比如翠蓮的死，明明可以下一些常見的毒，讓人以為是誤食。可是凶手卻特意選了一種在長安極為罕見的毒箭木，讓翠蓮的死狀難看不說，還容易讓人覺察到這並非意外。還有素心的死，也有類似的地方。看似溺斃，卻又令人產生懷疑。就像你剛剛說的，素心的臉明顯像被利器所傷，這就說明，她生前遭受過虐待，有可能被人殺死後，拋屍水中。這樣謹慎卻像是帶著示威性的作案，我猜想，是同一個凶手所為。而且這個凶手，應是個自負聰明的人。”

  蕭雎淩沉吟片刻，說：“你分析的這些確實沒有什麽大問題，可是這些都是你的猜想，並不能真正洗脫郭世祥的嫌疑。你其實漏掉了最重要的一點。”

  “嗯？”周苓伊疑惑地看著他，在腦海中思索著，自己到底漏掉了什麽。

  蕭雎淩緩聲道：“我查過了，郭家求子心切，郭世祥前一任妻子就是因為無法懷孕，才會被休。如果翠蓮的死，郭世祥有嫌疑，那素心的死，其實是變相地幫他洗脫了嫌疑。一個如此渴求孩子的人，怎會殺死懷了自己孩子的人呢。”

  周苓伊默然點頭，她想起翠蓮死後，她去查看線索時，有聽崔成秦八卦了一嘴，提到說，郭世祥的前一任妻子因不堪其辱，直接在郭家上吊自殺了。

  後來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娶了現在的這一任妻子，聽說這一任嫡妻甚是善妒。

  等等，善妒。

  趙老鴇曾提過一點，翠蓮的死很有可能是女子之間的嫉妒心所引起的。

  想到此，周苓伊忽然覺得豁然開朗，之前她對案子毫無頭緒，是覺得翠蓮和素心不過就是芳心院中兩個普通的姑娘，就算是得罪了什麽人，想來也不至於惹來殺身之禍，可是如果是因為女子之間的妒忌呢？

  郭世祥流連於各種女子身邊，很難保證每個女子都能不動真情。

  而且拋開其他女子不說，從各種利益，或是從受益最大者來看，郭世祥的現任嫡妻，嫌疑便是最大的。